久处人情纷扰的氛围,倦怠了,烦腻了,便会有一种莫名的躁动追逐你,纠缠你。
孱弱的心已经承担不起世俗的太多重荷,于是,你想逃避。
你茫然四顾,似乎又别无选择。
但在烟花迷蒙的暮春的某一天,你走向山野。那偶然邂逅的一片桃林,那灼灼的桃花,给那里的空气也沾染了温暖的色彩。
你正在慨叹“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间桃花始盛开。”忽然,看到眼前一片祥光中,悄然升腾起一团雾霭,把天和地自自然然地融合在了一起。
你置身其中,让感觉归于一种祥和、平静的安然状态。不知不觉中,那淡淡的雾霭,已经溶化了你的愁思,稀释了你的烦恼。
多日来,你那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再也不敢负荷什么惊扰。你小心翼翼,担心它一触即溃。而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很好的调息机会。
那些日子里,不知是什么遮挡了你的视线。远处,有那灰濛濛的一片。那忧郁的色调正如你连日来的心境,那种粘稠凝滞的焦虑,让你感到窒息,让你感觉惊悚。
而现在,你的心情再不会因那种无端的恐惧而黯然。
换一种角度看,你会惊奇地发现,正是因为衬托了这种灰濛的背景,才使得荡漾着万千露珠的叶子和花瓣,格外翠绿,格外馨香。
也正是合拍了这稳重的调子,眼前的明媚春光,才显得凝重,厚实;才使那些冬日酣眠的枯枝,积蓄了无穷的力量,才使得满山遍野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共同谱写和谐的自然乐章。
这时候,你再不会因藤蔓牵衣而嫉恨它碍却行人路,也不会为雾漫雨濛而抱怨沾衣湿履。你一边慢慢地走,一边默默地赏玩。
你会摹画“烟雨春景暗树林,林花着雨胭脂湿”的美景;
你会寻味“雾山不见鸟,但闻鸟语响”的佳趣;
你会感慨“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画意。
峰回路转,你会特别留意脚下那些青苔嫩草。不知不觉间触动了你的诗情,“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更有那数不清、叫不明的鸟儿,没有受到一点点儿惊吓,很高兴地招呼陌生的客人的到来,或悠扬,或婉转,或清脆,或高昂。应和着那石缝间淌出来的清泠泠的泉水,让你深深的体会到:
鸟噪林愈静,泉鸣山更幽。
这里,没有“一峰独秀群山妒”,你不用担心“孤月高悬众水寒”。这里只有“百花齐放满眼春”,你会看到“万壑争幽清泉流”。
除了那些花草树木,禽鸟昆虫,山岩清泉,仿佛唯有你一个人,也许你就是这里唯一的天地间最高贵的生灵。没有了名利,没有了纷争,没有了欺诈,不知不觉地,你已经进入天、地、人合一的境界。
你疲劳的身体,和你那疲惫的心灵,在与自然万物的心领神会中得到了休憩,净化,以及额外的收获。
蓦然,你的自由的内心还会生出另一种担忧,再回到凡尘俗世间,你会不会被人拒于千里之外?
因为有了这一丝丝的犹豫,你侧耳谛听,保持一份敏感的警惕性。独行,独坐,独卧,独唱,都需要增加几分勇气和信念。
这种直觉的徬徨和无聊,乖僻和孤傲,正是你内心的探索和追寻,反思和和感悟。
与人共处时,面对那些无意的、善意的、或者恶意的目光,你怨,你怒,你喜,你忧,感到恐惧,都会感到恍然,感到凄惶,感到形秽。
久而久之,你竟习惯了你在众人面前所扮演出来的那种虚伪的角色。
当你独处时,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在最初的这段时间,不可避免地会感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那些日子里,你习惯了你在社会大舞台的角色。面对属于卸妆后属于你的这份自由自在时,你会不自觉地生出对警惕性的直觉联想,似乎看到那若隐若现的帷幕后而有众人揶揄的眉梢轻扬。
现在,在这里,那一切你应该果断地置之度外,于静谧安然中呈现最真实的自我。
你尽可以如脱兔狂奔,或似鸟雀假寐枝头。
你尽可以天真,如悠闲的牛羊憨态可掬。
你尽可以多情,如孔雀开屏,或似黄莺卖弄清脆的喉咙。
你尽可以浪漫,如蜂蝶嬉戏鲜花嫩叶中间。
你尽可以无情,如淙淙的流水,一去不复回。
这里,没有人会来留意你的形象,也不用担心你会像一件商品陈列于橱窗,被人品头论足。
倦了累了,这里有鹅黄的绒草作天然的地毯,也有澄碧的纤尘不染的青石板,还有那些老树善解人意的枝桠和粗壮厚实的树干。
你可以随心所欲,恣意纵情,或伏,或仰,或卧,或坐,或倚。
你会彻底忘却尘世的烦忧,与自然之神敞开心扉,目视耳闻,心领神会。这里有风的轻吻,有水的低诉,有鸟的耳语,有叶的轻舞,有蝶的轻戏,这是心灵的交流,这是智慧的感应。
不知什么时候,暮霭四起,看到鸟儿归窠,听到虫儿低吟,你才感觉自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归程。
石出时疑无路。你正要着急,却发现云开处别有天。
回家的路上,你还在想,生活本来就是五味俱全,要抛弃忧愁和烦恼,确实很难很难。但心中要有珍藏,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明亮的青青草园,这就足够了。
享受静幽,享受寂寞,享受生活,需要靠我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