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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水村出了个外科医生(第三章 1——8)
  文 / 魏兵华



                      ●第三章●

                          1

     初夏的夜晚,整个乡村变得寂静起来,屋外的微风徐徐地从树梢那儿拂来,不时地感觉有些凉意。淡淡清香的稻田那边,不停地有青蛙发出哇哇声,疯狂地传来。深邃的夜空中,那点点的星光,零星地飘曳着,随着飘云忽隐忽现。夜已经深了,四周安静的有些令人恐惧,金香嫂收拾完院子里的东西后,也就匆匆关门睡觉去了。
     呜…呜……,一道疾驰的摩托声,划破了深夜乡村的宁静,并嚎叫着正在熟睡的乡邻们。
     随着摩托声由远而近,刚要进入梦乡的金香嫂,就被那越发变的刺耳的轰鸣声,震的心情烦躁起来。梦话似的说着,“这又谁家的短命鬼,开着那烂摩托标得飞快,敢死样,每天就这么刚要睡着,他们便到这囔囔,真吵死人了。”
    “听那摩托声音,就知道是春秀家的那条驴崽,怎么打骂,都教不乖。”刚都在呼噜大睡的贤才,听到金香嫂在耳朵边唠叨着,似睡非睡地说了句。
    金香嫂听到贤才的解释,感觉很对,应承地说,“那春秀平日里看似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就管不好自己的崽呢?任由他在外面乱玩,跟着一伙短命鬼瞎闹,整天没个人样。”
    “睡觉吧。管他小子怎么玩呢,用得着你在这儿瞎操心吗?省省吧。”转了个身,又呼呼大睡了。
    突然间,窗外一阵巨响,紧跟着摩托声也消失了。金香嫂听到这一声异常的响声,更是难以入眠。心里总想着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声音为何如此强烈呢。就这么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已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香嫂的家门被紧促并重重地敲击着,门外伴随着嘶声哭喊的叫嚷着:
    “金香嫂啊…金香嫂……。快开门啊,救救我儿子吧!”
    “这是谁啊?!深夜还敲门敲的这么响,真是不吉利。”金香嫂朦朦胧胧地,眼睛都没想打开地低声抱怨着。
     剧烈的敲门声和高亢的叫喊声,足以把左邻右舍的人都从睡梦中唤醒。贤才此时已经清晰地听出了谁在门外叫喊了。对金香嫂咕噜地说了句:
     “是那春秀的声音。可能刚才那声巨响是她儿子骑摩托摔跤了。有事就找我们,没事碰面都懒得打个招呼。不理她!”
     “是她,是她!不理她吗?”金香嫂也听出了春秀的声音,但心情颇有些激动又似有些矛盾。想到那冬梅手术后的事情,确实有些心冷了,真不想去理答村邻的那些闲杂事务。但听到春秀在门外一拳重一拳地敲打着门,一句赶一句,一声急一声地叫嚷着,此刻的金香,哪里还睡得着啊!回想到平日跟春秀的交往,虽然这个人有些尖刻,但对金香还算比较尊敬,每回碰面总是嫂子嫂子地称呼自己。金香嫂心里已经无法忍受,那颗心再也铁不下去了。于是对贤才说:“我们还是应她一声吧,看看有什么事先,好吗?”
    “随便你。”此刻贤才的心,也被春秀的诚心打动了。
     金香嫂听到丈夫同意她了,立即开灯,并大声应了声,赶紧穿好衣服,去打开了门。此时春秀已经心急如焚了,看到金香嫂开门了,像看到了救星似的。“金香嫂啊,我的儿子他,他摔跤了。”还没等金香嫂开口,便立即说道,“你得帮帮我,帮我去趟医院,帮忙找下医生。要赶快送我儿子去抢救。”
    “啊……!这么晚了?”金香嫂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帮她。
    “你儿子在医院啊,找到祥子,就好办了。”春秀很清楚地告诉她,要金香带她们去找刘祥。
     此前,其实已经有好几件帮村邻就医的事情,让祥子很委屈。金香嫂此刻根本就不想再去,站在门口心神不定,想拒绝又不知如何去向春秀解释。
    “嘟…嘟……”的农用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说时迟那时快,农用车很快便开到了金香家的房屋旁边,并停了下来。车上跑下一人来,正是春秀的丈夫利民。箭一般地串到了金香嫂的面前,并对金香说道,“准备好了吗?金香嫂。”
     金香嫂迟疑的心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被利民的叫唤声惊了一下。只是“哦”了一声,金香此刻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看到那小孩血肉模糊地躺在车里,滚动了一下舌头,吞咽了一下,一句回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金香嫂只得走进房间,跟贤才打了招呼。出门跟随春秀她们上了农用车,连夜赶往医院去了。


                         2

    农用车在乡村马路疾快地奔驰着,随着道路的蜿蜒,车头灯的光线不住地扫视两边洼岸。深夜的凉风,阵阵地袭来,金香嫂不时地感觉有些寒战。但她不敢多想,只是一个劲地牢牢抓住车厢的护手,每落一个坑洼,不觉整个人也随之前踵后仰,或身子左摇右摆两下,一不留神,就会被甩落车下。
    车厢内铺满了稻草,文凯浑身是血地躺在上面,头上裹着一块方巾,正呻吟着。不时地看到文凯口里吐出泡沫来。春秀跪在边上抽泣地安慰着文凯,并拿着毛巾轻轻地为他试擦着脸。金香看着似有些胆怯,撇过头向着车后方。
    利民坐在车厢另一边,看着儿子额顶不断地淌出血来,面部血肉模糊的样子,心如刀割似的,但嘴里还是不停地抱怨着。一会儿骂春秀不好好从小把儿子管好,一会儿又骂偌大一个村子,也没个带头的人,没把路修好过,连个路灯都没有。文凯平常开起摩托时,总是不要命地挂挡踩油门,这不,疾速转弯就车仰人翻,头重重地撞到自家的墙角了。
    当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利民夫妻立即心里便疙瘩了一下。但愿儿子开摩托不会有什么事吧,更希望不会是自己的儿子。可就是天公不作美,往往总是事与愿违啊。利民拿着手电筒开门朝发出声响的地方察看,眼前的景象,已经让他有些发懵,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尽力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屈身探头仔细一看。哇呀!躺在地上的正是自己的儿子文凯,头上的血正在往下流淌着,天啊!利民轻轻地叫了文凯一声,没有回答。利民急得接连二三地喊了好几声,只是看到那文凯身子稍稍动了动。怎么办啊!一边叫喊着春秀,一边顿脚,一时不知所措了。
    住在前屋的冬根听到声音,也摸索着起来看看。看到春秀一个头地蹲在文凯边上哭,心想哭怎么能解决问题呢。走近他们说了声:“哭有什么用?得赶紧送医院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听到冬根这么一说,利民立即说了声,“我去叫车”,就转身跑去找车了。春秀还在文凯身旁哭泣着,一边嘀咕着,“这么晚了,医生都找不到?天啊,我该怎么办啊?”
    “你可以找金香跟随你同去。只要把祥子找到,其它的医生们就都好找了。”冬根当了多年的村干部,多少见过些世面,对只顾哭着的春秀说,“我帮你看着,你去喊金香吧。”
     农用车不一会儿就开到了利民家旁边,利民匆忙跑到家里拿出来两捆稻草和一块方巾,给了冬根他们,请他们帮忙给文凯包扎一下,顺便把稻草铺在了车上。自己转身跑到房里拿钱去了。过了几分钟,利民疾速出来,与他们一起把文凯抬上了车。


                          3

     话说利民坐在农用车上,看着性命攸关的儿子,心里正烦闷着。突然一个颠簸把他振的似缓过神来,提着嗓门对金香嫂说:“金香嫂啊,祥子住医院附近吗?”
     “什么?”金香嫂抓着扶手,坐在车沿上,头正随着农用车的拐动而左右摆动着。蒙蒙浓浓地听到叫喊,立即仰起头来应了声。
     “我是问,祥子是否住在医院附近?”利民提高嗓门重复了一句。
     “没。离医院有些路。家住在胜利路上。”金香嫂看着利民,诚恳地说。
    “我们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他?”
     “哇呀。我还真不记得祥子的电话呢。出门来的急,把电话本给忘了。”金香嫂看着那急不可耐的利民,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打个电话给贤才问问?”
     利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找贤才的号码,刚一拨过去就听到:“对不起,你所呼叫的用户已停机。”真郁闷,贤才的手机肯定又是欠费了,他就是这毛病,每次都不及时交话费,总要拖他几天才去续费。这不,到关键时刻,偏偏就停机了。
    “算了,我们还是直接去祥子的住所找他吧。”
     利民听到金香嫂诚恳的回答,“好吧!” 无奈地点了点头,并立即向司机知会了一声。农用车走了水泥路后,更是飞奔疾驰。
     穿过几个红绿灯街道,拐了三两个弯,车就到达了翠云皇廷门口,金香嫂和利民快速跳下车,到门卫处按了门铃。
    此时刘祥刚躺上床不久,正睡得沉的时候,隐约听得大厅有门铃声。起先他压根儿就没想深夜会有人找他,顶多也是某个醉汉糊涂地按错了门铃。他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打算起来应答。可是那声音一直在响个不停,就像有人在持续不断地叫喊,实在受不了了,只得爬起来,眯着眼睛,走到大厅接听了门铃。
     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时让刘祥惊呆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刘祥极力地使自己更清醒一些,此刻他已经清晰地听到了文凯骑摩托车摔成重伤了,要他帮忙找医生。明天自己还要做一台大手术呢,真不想去帮他们,再说脑外伤的病人,很难说的,随时可能危及生命。但那利民都把他妈给请来了,病人都拖到家门口了,拒绝都难啊。于是,刘祥还是立即穿好衣服,出门而去。

                          4

     刘祥来到门口,利民立即凑上去与他寒暄,并用手指着农用车示意文凯就躺在车上。刘祥频频点头并朝车方向走着,一边走着一边转过头对金香说:“妈,你打个电话来就行了嘛。”
    话说文凯躺在车上,不时地口里吐出掺杂鲜血的食物,春秀跪在车里不停地抹净嘴角的污物和血迹。看到刘祥来到车旁,春秀心里瞬间感觉踏实了许多,立刻变着一副苦笑脸对祥子说:“祥子啊,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瞧文凯伤得不轻啊”,此刻文凯又发出呕吐的声音,春秀马上转过脸去,拿毛巾给他拭擦。
     刘祥靠近车旁,朝车里仔细看了看文凯,明显感觉一股浓浓刺鼻的酒味,分明是酒后驾驶。看到文凯仰卧在车上,都人事不清了,呼吸也有些不规则了,刘祥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在这生命攸关的时刻,刘祥二话不说,立即爬上车,叫司机赶紧开车。并教春秀把文凯的头搬的朝一边偏斜,利于口里的污物吐出。坐上车后,刘祥顺势向利民询问了文凯摔跤的情况。考虑到文凯是头部受伤,应该紧急CT检查。想起CT室平时在晚上都是没有安排值夜班的医生。刘祥立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急诊室,询问CT室的二值医生,并请他们赶快来医院帮做个CT检查。
    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们就赶到了二医院的急诊科。刘祥跳下车后,立即往里面找值班医生,其他人也快速地把文凯抬上了急诊车床,护士们迅速为文凯打吊针,量血压,并帮他打吸上了氧气,同时用吸痰器把口里的污物吸掉。刘祥请来值班的胡医生,给文凯检查一番,此刻文凯双侧瞳孔少有些偏大,对光反射还算灵敏。双肺呼吸音粗糙,存在胃液反流误吸的可能。胡医生给他开具了血常规、血型和头颅CT等急诊检查。
     护士抽血送检后,大伙立即把文凯推到CT室,此刻CT室里外通亮着,吴医生正在里面等候。看到刘祥他们进去,立即起身指引他们把病人抬上CT床。刘祥很感激地说:“吴医生,辛苦了,这么晚还要劳烦你。”吴医生开着玩笑地说:“没关系,你的熟人,我怎么能怠慢呢。应该的。”
     没几分钟,电脑上就清晰地显示了头颅的截面图像,吴医生仔细地看过每张显像,侧过脸对利民他们说:“从这CT显像看,你儿子的脑外伤还不轻哦,满脑弥漫性出血,就是很多出血点。但目前还不见特别大如超过2cm的血肿。”马上洗片后发张报告给你们。
     刘祥站在边上看的明白,告诉利民夫妇说:“要住院了。我们先把文凯送到急诊科让胡医生看看吧。”
     回到急诊科时,神经外科的许医生正在等候。刘祥看到许医生后,立即上前打招呼,“老许,你来了哈。这是我老家邻居,帮忙看看吧。”许医生微笑地与刘祥寒暄了几句,热情地向利民等家人询问病人受伤经过,并查看了CT片,接着检查病人。过了一会儿,许医生侧过身对利民说,“从目前情况看,你儿子暂时不具备做手术。”利民听到不需做手术,脸上立即闪耀着喜悦,似乎心里踏实了些许,但转念一想,又慢慢地沉下了脸,隐约挂着一点犹豫,询问道:“我儿子的病是轻还是很重,做不了手术?”许医生慎重地解释说:“你崽的脑伤很重,满脑散在的出血点,而且误吸很严重,呼吸也不好。”站在一旁的春秀竖着耳朵听得仔细,怯怯地问:“我儿子没什么大问题吧?”
     “这不好说,先观察吧。”许医生说完,移步走到胡医生,“该病人脑内多发性出血,但血肿尚不大,我科暂无手术指征。请你叫ICU会诊吧,建议先转ICU治疗。头皮裂伤,胡医生你可以自己处理吧?”胡医生听后很爽快地回答:“没问题,我马上就帮他把头皮伤缝了。然后转ICU去观察。”
     五分钟后,ICU的毛医生来到急诊科,仔细检查病人后,对利民夫妇说:“病人情况还比较危重,转到我们ICU治疗需要不少的钱,大约每天五千至一万,办理住院时先交两万吧。”说完,毛医生紧接着跟胡医生交代了一句,就匆匆往回走。
     利民立即追赶上前,恳切地对毛医生说:“毛医生,ICU的费用怎么要那么高啊?”
     “进ICU的病人都是危重的,每个病人有一个护士24小时全程护理,医生随时跟踪观察。费用当然是很高的。”
     利民考虑到自己此刻根本就没带那么多钱,家里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考虑到性命攸关的儿子,哀求的眼神看着毛医生说,“医生,我身上暂时没带那么多,4000可以吗?”
     毛医生似乎带有些鄙视的眼光瞧着利民,过了片刻,语气稍缓和地说:“我们医院两种情况可以住院。”
     “哪两种?”
      “一种是交足够的费用,另一种是请本院的医护人员签字担保。”毛医生说完就径直往前走了。
      利民听得韧住了,看着毛医生转身,微微地抬起了手想多问一些,但还是哽住了。只得折回急诊科找春秀商议。


                           5

    春秀听得可以找人担保,即刻想到了刘祥。马上凑到金香嫂身边,非常亲切地对她说,“嫂子啊,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家文凯了。”金香听得春秀这么一句话,顿时打个寒战,浑身被紧箍了一下,也许多少有夜风袭人的缘故吧。百思不解地盯着春秀询问:“我,能就文凯?!”“没错。嫂子你也知道,我家刚砌房子,那里能一下筹起那么多钱,现在文凯要住院了,急需钱。听说只要祥子担保,就可以马上住院!”“啊!?”金香的立即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理解。春秀看着金香似有些不想答应,越发心里变得急了,“嫂子啊,这文凯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你忍心舍得他就着死吗?你瞧瞧他,多么痛苦啊,我看的心如刀割啊。嫂子啊,文凯的命,就捏在你的手里啊!”
     金香嫂平时就是一副菩萨心肠,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痛苦,若若地盯着春秀,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我去问问祥子吧。”
     此刻刘祥正在与胡医生调侃着,听到金香特地跑到他面前说了担保的事情。心里顿时变得很沉重,心里有一万个理由不能帮他签字担保。刘祥心里清楚,这种脑外伤,病情变化非常快,预后很不好说,随时可以命上黄泉的。万一文凯挂了,欠一屁股债,怎么办?再说,治疗他十天半个月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利民能筹得齐这费用吗?
     心急如焚的春秀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刘祥,看到他皱了半天眉头,没说同意担保,也没说不同意。催促地问,“祥子啊,你帮帮我们吧,给担保一下,我会总记住你好的。”
     “你不可以再借点吗?”
     “我,我们这么晚,到哪去借啊?你就现在帮帮我吧,我给你跪下了!”说着,扑通地身子就往下沉,说时迟那时快,幸亏刘祥反应敏捷,彼此站得又很近,立即伸手把春秀拽了起来,气恼而又心软地说了一句:“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看到刘祥心软地安慰她,立即说了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太感谢你了。”
     刘祥听到春秀这么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去和利民商量。利民正守候在文凯的车床边,傻傻地盯着吊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触及了一下,惊醒地转过头,迎面看到是刘祥他们,立即询问道:“现在可以办住院了吗?”刘祥向利民夫妇解释道:“我先给ICU的医生打个电话,让文凯先住进去。不过你要尽快把钱补上来。”
     “好…好……”。
     文凯住进了ICU。

                        6

     文凯被推进了ICU后,刘祥跟利民解释说明天还有做台大手术,于是带着他妈回家睡觉去了,利民夫妇则守候在ICU门口。过了大约二十分钟,ICU的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戴着口罩女医生,叫唤着文凯家属。利民夫妇坐在凳子正欲打盹,突然听到有人叫喊,立即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我们是…我们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应答着。
    女医生告诉他们说:“我姓高,是刘文凯的主管医生,目前你们儿子的病情很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接着高医生拿着一份知情同意书,指着上面的条例一条条地解释给利民夫妇,说完后便让他们在上面签了名,就算是对文凯的病情有了清楚的了解,也对ICU各项处理表示理解。
     签完字,高医生特别还交代了,“你们的费用,明天要及时补上,否则药物都用不上。”
    “啊?!”利民夫妇很有些惊讶,不解地问,“不是刘祥医生担保了吗?”
     “刘医生只是帮助你们先让病人住进来了,用药担保是必须签字的。”高医生清楚地告诉利民夫妇,让他们尽快筹钱,并留下了利民的手机号码。
    高医生交代结束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站在门口,眼睛傻傻地朝玻璃窗口里面盯了好几分钟,春秀才筹惆怅地说,“文凯病情这么重,钱又不够,明天没药用,怎么办啊?”利民无奈地摇了摇头,“世态炎凉啊,看来我只得马上赶回去借钱了。”春秀面无表情地看着利民,“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春秀一个人坐在凳子上,俯着身子打着盹,守在了ICU的门口。
    上午九点半,利民浑身冒着汗、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春秀一直守候在ICU的门口,并不时地朝过道循看,生怕利民找不到方向。但一看到利民朝ICU匆匆赶过来时,春秀立即飞一般地疾速奔到了利民跟前。仰望着利民,怯怯地问了声:“钱借到了吗?”利民垂下头,低声地说,“仅就借到5000块。很多人看到我一大早拍门借钱,认为不吉利,还讽刺讥笑了我。”说着,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都怪这儿子不争气啊。否则……”。
     春秀听了利民的述说,不禁眼里流淌下来,悲伤地向利民说,“医生一早就出来催了,叫我们赶快补足费用,说儿子呼吸不好,需要用药。”利民走到门口按了下门铃,一会儿出来了一位护士,问利民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利民告诉她说,自己是刘文凯的家属,想找一下高医生。
    高医生听到刘文凯的家属来找她,立即出来,告诉利民说,“现在你们儿子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已经给他上了呼吸机。你赶紧去补交医疗费用吧。”利民听到儿子的病情都上呼吸机了,不觉心里怔了一下,“哦。我已经拿来五千了。”高医生听到才五千,立即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在这里住院要很高费用的,五千不够,你先把把这五千交到财务上去吧,赶快再去借些钱来,否则发不了药。”“哦…哦…,我马上去办,请大夫多费点心。好…好…。”利民夫妇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医生,颈脖子也伸长了许多,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一边不自觉地应答着。高医生交代完文凯的病情,接着补充说了句,“你儿子现在病情很重,费用要抓紧了,我们也正在帮你努力。就这么说吧,我要去看病人。”说完,高医生转身回到ICU里面去了。

 
                         7

     利民把借来的五千块钱交代财务科后,立即动身回家。坐在班车里,利民一直盯着窗外,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外边的美景。一个个亲戚均一一列队排列于自己的脑中,思考着平日里与自己走的近些的朋友,可以先去向他借,而稍微交往走动隙间的朋友,则考虑等不够时再去向他借。想着想着,突然想起自己所交的费用不够,借款很没着落,但儿子的治疗是不能耽误的啊,立即掏出手机,拨打了刘祥的电话,希望让他为自己说个请,让ICU医生先帮文凯把药用上,费用待会儿就补上。可是电话一拨过去就听到“你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醒音,打不通!利民立即想起昨晚刘祥离开时,特地说了今天他要做一台大手术,也许是进到手术室,关闭手机了。利民此时心乱如麻,一脸惆怅,不时地长吁短叹。只得指望早点把钱借到,也好让文凯的病尽快得到治疗。
     利民接连跑了好几家在他看来经济还算可以,也说得上是称兄道弟的朋友,可是转了一圈后,那些朋友均叹自己手头紧,不是说刚买了猪饲料,就是说儿子读书自家都急很,反正是诸多理由,说拿不出多余的钱。利民垂头丧气地路上走着,心里喋喋不休地骂着,“这些狗日的,平时喝起酒来就哥俩好,还说什么你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但如今落到兄弟我请求你们帮助时,却都一个个像遇到瘟神似的。”
    话说利民回家筹钱后,春秀一个人坐在ICU门口的凳子,傻傻地守候着。门刚关上,不久又被打开着,让春秀本来就悬着的的心,更加蹦蹦跳的紧张起来。下午二点,终于门又被推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护士,刚到门口就大声叫唤着文凯的名字,她立即应了一声,起身跑到护士跟前神情紧张地询问:“我是刘文凯的家属,有什么事吗?” 
     护士看到春秀跑到自己面前,立即就递给她一张纸条,并指着那张纸说:“这是刘文凯的费用单,到目前为止,你们所用的费用是一万四千六百元,已交费九千,还欠五千六百。请你赶快把费用补上吧。”
     说完,护士回ICU里面去了。春秀颤颤地拿着费用单,眉头紧锁着,心里愁啊,一天就划了这么钱,到哪找钱啊?忽然想到了刘祥,心想何不再找祥子说说情看。于是,春秀向旁边的人打听了骨科的位置后,快步往骨科去了。刚一走进骨科病房,看到护士们正在忙碌着,春秀走近护士站,向一位正在打电脑的护士询问道:“请问刘祥医生今天上班了吗?”那护士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口说了句:“刘医生做手术还没回来。”说完继续打着她的电脑。
     春秀听到刘祥还在做手术,双手撮合着寻思刘祥见不到,该怎么办呢,于是又向那护士问了一句:“请问刘医生做完手术会回来吗?”护士停住敲打键盘的手指,看到她心急如焚的样子,给了她一个建议性的回答:“一般都会的。如果你确实很想找她,你可以在这儿等他啊。”
    春秀在骨科门口急得打转悠,眼睛不停地打量过道的各个入口,生怕看漏了。四点钟过后,春秀终于看到刘祥稍感疲惫的身影,立即迎上前去与他寒暄:“祥子啊,总算等到你了。”刘祥看到春秀,怔了一下说,“文凯的病情那么重,你不守在ICU门口,跑到这儿干啥?”“我知道啊,可惜刚ICU护士给了我费用单,说我欠费,会停药。想请你帮我说情,让他们不要停药。我们会尽快借钱的。”春秀那张嘴说起话来就是利索,一针见血的。刘祥听到春秀的述说,向她解释,“我今早上都和ICU的高医生通过电话了,我帮你说了,她们会尽力的。不过文凯这次伤的不清哦,可能要花很多钱,你要有心里准备了。”春秀听着刘祥的解释,不断地点着头,口里微微地发出“噢…噢…”的声音。盯着刘祥怯怯地问:“文凯不会有事吧?”“文凯这次的病情很重,已经并发了肺炎和胃出血了,今天早上高医生告诉我的。”春秀听后,眼泪不自觉地流淌出来了。
     自从刘祥那里得知儿子病情后,春秀就一直以泪洗面,坐在ICU门口的凳子,一动不动,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是天色已黑,应该是晚上了。倚在椅子靠着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喊文凯的名字,春秀猛然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揉着眼睛,往声音的方向凝视,看到利民正在ICU门口与一位男医生交谈。那位医生很郑重地告诉他们:“目前你们儿子的病情很不稳定,双侧瞳孔都有些增大,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交代完病情后,医生再一次给他们开了一张病危通知书,并让利民在上面签了字。
    看到ICU的门“噗通”地再次关上后,春秀终于破口大哭了。那声音哭的是多么的悲切、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撕心裂肺。利民在一旁搀扶着春秀往椅子边走,也悲伤地跟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利民极力地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悲伤,同时也安慰着春秀,帮她拭擦着脸上的泪水。春秀拿过毛巾,自己捂了捂脸,关心地问道:“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利民镇静地答了句。
     “啊,这么晚啦?你吃晚饭了吗?”春秀听到利民的回答非常惊讶,想不到自己在椅子上睡了好几个小时。
    “你没吃饭吧,这里还有些面包,来,你拿着吃吧。”利民顺手从包里取出中午在集市上买的、又顾不上吃的面包。
     春秀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深切地眼睛盯着利民说:“钱,借到了吗?”
     “嗨。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仅就借到四千。来医院时,已经交到财务去了。之前建房的债还没还完,又筑新债,难啊!”利民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充满了无奈。
    春秀看着利民满脸悲苦的样子,不觉的又流起眼泪来了。春秀一边呜咽着,一边说:“如今儿子病情这么重,钱又借不到,怎么办啊?!”越想越伤心,越哭越悲凉。利民也在一旁摸着眼泪。也不管是什么时候了,提起手机就猛拨手机,此刻利民还能打给谁呢?当然只有刘祥了。利民反复拨打了好几遍,才听到刘祥在那边传来很浓睡意的声音,刘祥告诉他,文凯的病情很重,已经请很多专家会诊过,挂机前刘祥特地叮嘱了利民赶紧找钱。电话挂了,利民双手撑着下颌,陷入了深思,眼前的无助,让他感到很茫然。


                        8

    第三天,上午十点,高医生打开ICU大门,叫唤文凯的家属。利民夫妇闻声疾步来到高医生跟前,殷切的眼神注视着高医生,并低声询问着,“我儿病情怎么样了?”。高医生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对他们说,“你们镇定些,好好听我交代你们儿子的病情吧。目前你们儿子文凯双眼瞳孔均已散大,同时并发有上消化道出血和多脏器功能衰竭,再治疗下去,只会花费更多的钱,治疗的价值不是很大。现经神经外科和我们科主任会诊,意见一致,建议你们放弃治疗。请你们好好考虑吧。”
     利民听到高医生建议他们放弃治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但还是极力地镇定住了。此刻,春秀已经瘫坐在地上,半响后,突然大哭起来,非常悲凉。
     利民一边摸着眼泪一边跟亲戚朋友们打电话,此刻他已经不能做主了,希望亲戚们帮他做这个决定。刘祥正好这日没有手术,接到利民电话后,立即来ICU询问个究竟。等刘祥从ICU出来,利民看到刘祥的表情,已猜到八九分,但还是上前询问了一声,此刻他是多么期盼自己儿子还有一线希望啊。刘祥的解释,让他们不得不再次接受这个事实。春秀不知何故,突然疯了似的狂抓乱扯刘祥,说什么“都是你,这个白眼狼,不肯帮我签字,没及时用药,耽误了病情。都怪你,都怪你!!”什么肮脏的话,都咧出了。一边骂着,还一边狂扯狂哭。刘祥此刻真是晕了,不知应对,幸亏利民还没发狂,放刘祥走了。
    不久,利民夫妇穿上参观衣,被护士领着走进了ICU,与儿子文凯见最后一眼。此刻的文凯正在使用着呼吸机,一根根管道与身体连接着,文凯夫妇相辅依附着看了儿子好几十分钟,凑上前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手臂,文凯眼睛一直闭着,面如土色,没见到他有半点反应。
    一小时后,利民的女儿和其它的亲戚朋友们陆续赶到了医院,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管怎么,既然没有希望,拖着也不是办法,最后,还是达成一致的意见。建议利民夫妇放弃,免得人财两空。
    利民含着眼泪,双手颤抖地在病历上签字了。同意,放弃治疗。春秀母女哭得泪不成声。
    第四天,早上,太平间门口。
    利民带着家属准备带走儿子尸体。铁门内,值班人员看过死亡通知书,不懈地递回给利民,向利民索要尸体认领书。利民告诉他没有,值班员告诉他去医管科。
    医管科办公室。负责人告诉利民等人,死者在ICU治疗期间拖欠费用总计23150元,必须首先交清欠费,才可开具尸体认领书。
    利民和一帮家属听到他这么一说,立即恼怒了。敲桌子,打板凳的。说什么病人没治活,还敢要钱。没找你们医院赔钱,已算大谅。立即开闹起来了。那负责人被家属们揪着衣领,几次差点被推倒。
    医管科负责人看到行情不对,脚都不自主地颤抖了,忙举起双手,颤颤地解释,说自己不敢做主,要向院领导反映。如果领导们同意,立即开证明。
    医管科负责人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家属们就怒气冲冲地踢开了大门。院长看到那洪水般冲进的一帮不认识的人,立即吓得浑身哆嗦地从摇椅退了两三步,站了起来。忙说:“有事慢慢说!慢慢说!”
    “你就是院长吗?”一阵雷声高吼着。
    “是,是。”
    “你们没把病人医活,还敢要钱?”
     医管科负责人总算挤到院长的面前,先对家属们解释:“你们先静静!”然后转过身对院长落落地说,  “朱院长,这些是ICU死者的家属,因欠费,我没敢给他们开尸体认领书。他们就把我。。。”
    “你怎么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了呢?废物!”院长一看到他,立即火冒三丈了。
    “开不开?!”家属们有的大声地嚷叫着,有的开始摔东西了。
    “还不快去!”院长看到这种情形,恼怒急了,“去开证明啊!”
    “好,好!我这就去!”那负责人看到此状,也懵了,“你们行行好吧,别闹了,我现在就给你们开证明。”
    一帮人走了。院长已经气愤到极点了,口里不停地叨着“废物,真是废物。”过了一会儿,提起电话,拨打ICU主任,口词愤怒地说了句:“你现在过来院办公室!”
    “院长,有什么吗?叫小的这么急?”ICU主任放下电话,飞快地奔到院办室,盯着院长,怯怯地询问。
    院长开始没作声,只是端着报纸看。ICU主任只得站在一旁,不敢多问了。
    过了良久,ICU主任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你ICU有个刚死去的病人欠钱了?”
   “是。好像欠2万多。”ICU主任听到院长这么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询问,“院长,你怎么知道这个?”
    “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属都闹到我办公室来了。”院长的声音突然大了。
   “啊?!”ICU主任非常惊讶,心想简直不可思议。
   “啊,什么啊?那所欠的2余万,你们科承担吧。”
   “院长,那个死者是我们骨科刘祥医生的亲戚。”ICU主任听到费用又要打到自己科里时,立即向院长解释,“如果不是他亲戚,我们早就给他停药了,否则也不会欠那么多。”
    “什么?骨科,刘医生的亲戚?他有这样的亲戚?”院长沉思了片刻,接着追问了一句,“那刘医生,人怎么样?”
   “一般般吧。”
   “哦。那就让他也承担部分。你们自己协商吧。”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ICU主任看着院长的表情,没有半点免去ICU承担欠费的想法。
    “去吧。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次。”院长说完,继续端着报纸。
    “我懂,我懂。”
     ……
    一个星期后,刘祥接到财务科的扣款通知。每月从工资扣除2千元,连续3个月。

                                   (全篇完)
2011/4/4 22:31:10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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