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十二级阵风
吹歪了钻塔
女子班全部上阵
和男人们一起
拉上钢丝绳钉上固桩
每个人的手都被磨破
依然紧紧抓住绳索
与风暴搏斗
狂风暂歇暴雨又至
在灰暗的天空下
她们成了一个个泥塑
这个夜晚
她蒙着被子哭泣
两只手有无数针扎
痛得揪心
而全身的骨头
像在一节节破碎
当痛觉渐渐麻木了神经
她又游弋到临行前的夜晚
经人介绍初次见面
他的英俊
他的健谈
还有白杨的叶片絮絮叨叨
让她的心狂跳
月亮在偷窥
等待那奇妙的热吻
而冰欣是那样羞涩
保持距离
默默无语
临分手
他深情地说
我明天送你上车好吗
让她感动了一个晚上
可现在她为工作迷惑
难以想象的苦和累
男人都畏惧三分
如山峰
压在少女的肩上
特别是每月女人独有的日子
更让她苦不堪言
女子钻探班成立时的誓言
还在耳边翁翁作响
请战书的字迹
还散发着墨香
而她却开始怀疑
能否坚持下去
往日的激情是否会消退
青春难道就在大山中流失
她的头昏昏沉沉
进入苦涩的梦乡
07
这是冰欣的一封
太晚的回信
信
因为受伤的手拿不稳笔杆
只能请你谅解
让这封信带去我的歉意
在这4000米的高度
空气稀薄
米饭是夹生的
面条是糊糊的
炒菜是半熟的
每天都是老三样
土豆白菜大萝卜
吃回粉条炖肉
就跟过节一样
生活是多么的艰难
我的心却不像生活那样苦
当我们从岩芯中发现
要找的金属的的身影
激动得欢呼声
震破天空
休闲的黄羊群
惊慌四散
队长派人猎来好多只野兔
犒劳我们
那天晚上点燃篝火
烧红夜空
品尝烤肉
喝着青稞酒
我们在醉意中手拉手
尽情地欢跳
借着明媚的月光
借着和煦的轻风
把我从未有过的喜悦
分一半给你
08
她的兴奋
还没有消退
从总部传来不幸的消息
像晴天霹雳
在她心灵的天空炸响
当科长的父亲
成了漏网的
单位最大的反革命份子
被造反派的火眼金睛发现
从革命队伍深挖出来
安上一条条莫须有的罪行
停止职务
停止工作
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斗争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
越烧越旺
一直烧到大山里的钻塔
一个早晨起来
姐妹们都射出异样的目光
像一枚枚钢针
钉在冰欣的身上
无比的恐慌
无比的忧愁
从光明一下跌进黑暗
似乎走在悬崖边上
面前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要把一颗幼嫩单纯的心
无情地撕碎
她无法掩饰自己的痛楚
只有上班拼命的工作
下班给食堂捡牛粪挖烧柴
干个不停
自己折磨着自己
她的笑容被风牵走了
她的欢歌被雀鹞叼走了
她美丽的面容憔悴的
如冰雹打过的花朵
没有样子了
钻井队
响应上级的号召
停产闹革命
每天政治学习
每天斗私批修
每天吃的饱饱
每个人都在发胖
09
在她痛苦的日子
又袭来更加的不幸
井队团支部书记
把她写满
人生希望
远大理想
神圣的入团申请书
退给了她
让她和父亲决裂
在革命的斗争大潮中
接受进一步考验
井队队长
找她谈话
要和家庭划清界线
检举揭发父亲反党反人民的罪状
做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和革命群众站在一起
反戈一击立新功
在她的心中
父亲是那样慈祥
从小就谆谆教育她
热爱毛主席
热爱共产党
热爱新中国
而自己的父母
都是知识分子
很早参加革命
从战争的硝烟中走来
经受解放军的大熔炉
锻造和考验
在前线生与死的战斗中
成为共产党员
她迷惑了
她想不明白
战场上子弹穿透胸腔
侥幸活下来的父亲
怎么成了人民的敌人
她无法向自己深爱的父亲
去泼脏水
10
思云
我的好同学好朋友
我的好姐姐
在万分沮丧中
只有在信中向你倾诉
信
每个夜晚
泪水都打湿枕巾
我还不敢大声哭出来
我不知道今后
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如何面对同学和朋友
他们无休止地找我谈话
像审问犯人一样审我
我恐惧我害怕呀
我的良心告诉我
父亲没有错
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
让我检举揭发什么
我想躲藏在荒凉的大山
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也没有生存的办法
我每天拼命地干活
已超出生理的极限
可仍然摆脱不了那些犀利的目光
如刀锋割去我心中的理想
我的心在苦菜水里浸泡
只有微弱的颤动
思云姐
告诉我呀
我是否还应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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