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昌,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即使离开了很久,很久,但终难忘走过的街道,吃过的粉面,笑过的天空。阿忆说,我们是没有家乡的人,因为路过太多,停留太少。可我始终觉得有感情的地方,是不会拒绝我们叫他家乡的。
离开之后,乐昌成了驿站,来去匆匆。我们仿佛是客人,失去了主人的权利。每次我回去的原因都不单纯,或是因为签证,或是因为同学会,或是因为朋友的婚礼。一直想回去,不为什么,只因我想念他,单纯想要回家。我的朋友阿亚一度羡慕我在那个称为城市的地方长大。她说,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有一种气质。不知道所谓的气质是什么,是不是如同大家培养出来的女子那样大方,还是拿着算盘精明如同上海女子,抑或都不是?不管那气质如何,我和阿亚因了不同的一个想字回来了。
刚刚下过小雨,地面是干的。主干道如同往常不宽,不同的是两旁的树。高中以来,我基本上没有再长高,在长的是见识。而树也在长,长高,长密实。那合抱连枝的树叶,恰似一扇敞开的绿色大门,大方的姿态,优雅如同绅士。即使背后的不远处,热火朝天的施工场地轰隆隆,那一份优雅也不曾破坏。
爸爸不止一次,感叹乐昌的变化。他说,我会不认识他了,即使我叫他家乡,即使我在梦里心心念念他,即使我来来回回如此多次。他以着我不曾察觉的速度改变,一天,一天变得美貌动人。我想否认,却全然没了把握。因为他不是我的了。
武江河堤有了大片的绿化区,休息场地,花圃水池。不再像我离开时的单调,仅仅只是一块秃秃的水泥平地。喜欢河堤广场,曾经是因为那是爸爸参与修建的,融入了爸爸的心血。而现在,确是真正心折。阿亚喜欢乐昌的夜晚。一盏一盏的霓虹灯璀璨如同明星,三五成群的人唧唧喳喳,街道的车陆续行驶,张扬一种特有的活力。阿亚说,乐昌的夜是热闹的。也许是多了层黑幕,人在此刻是放松的,卸下白天的武装。不知道是不是如同以往,乐昌还热衷晚饭过后,全家一起散步?我喜欢夜晚的乐昌,不冷静,却很感性。河堤广场未修建时,河畔是一排的旧木屋,踩上去几呀几呀响,很有一种古香古色的如同发黄的旧相片的味道。好像有种错觉回到了40年代的上海,那种堂屋,那种潮湿的味道。我的女同学,就住这木屋。那个年纪,我是不可能有那种旧木屋古雅的感觉的。我只担心木板不知什么时候会被腐蚀,然后塌了。幸运的是,在他塌之前,政府征收了。我的女同学有了新的,漂亮的楼房,而散步的居民不需要全涌向竹林公园,或是大马路。我们有了专门的散步地盘。也许对于大人来说,差别不大,可对孩子,却是多了个游乐场。那一夏,我缠着爸爸妈妈,和着姐姐们,在河堤的那片天空,学会了放风筝,什么时候收线,什么时候放手。姐姐在我折断了风筝之后,教我先舍后得,风筝就不会飞了。可是,有几个能做到?
步行街,正对河堤广场。一排过的高楼,整齐,明艳。用阿忆的话说,漂亮。只是这个漂亮是苍白的,覆盖记忆里的色彩。虽然记忆里的色彩是灰色的,敌不过这明艳,但胜在感情。穿过步行街,就是我的母校:乐城二小。期待了很久跟她的重逢,可没想过我路过却不知那是她。改了校门,换了名称:乐昌镇泰小学。原来正门的斜坡也不见了。杨大哥,我们的导游,指着镇泰小学说着这些年的变化。原来的熟悉,现在却换成了陌生。刚来乐昌那会,除了家,最熟悉的地方就是二小。教室,操场,教工住处,有哪个地方没有留下脚印?二小教给了我们很多的知识。最记得当初学的毛笔字。参加了一个学期的毛笔字培训,每个星期在家里练一大叠一大叠的毛笔字贴。浮躁的性子磨平,学会了安安静静做一件事。即使现在我不再写毛笔字,可始终不忘最后的收笔。除了知识,朋友是二小给的另一大收获。从小一到小六,我们一班同学相处了六年。现在我们有了各自的生活,但始终不忘那时年少。阿忆是我们之中最文学的,可是这渊博的文学并没给他加分,初中开始他就在各个城市辗转。他说,那么多个城市,那么多个地方,留下最多的还是我们的二小。
我跟杨大哥说:我不认识他了。“你离开的时候还是小姑娘,可你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是啊,我们都长大了。可操场上跑步的小女孩,枫树下跳绳的小女孩,端坐在课室停课的小女孩依旧还在。她们在看着我们,微笑。
十年,我长高了;十年,我不再动不动喊妈妈;十年,我一个人行走;十年,我微笑……十年,你还认识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