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父亲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迫害，至今记忆犹新，谨于此作献给我的父亲。
——题记
1、
那只蚂蚁对父亲的陷害
至今我都难于释怀
我不只憎恨它
给父亲物质损失和精神伤害
也诅咒它给我幼小的心灵埋下的阴霭
虽然父亲最终是水样清白
可谁会乐意别人先打断你的腿
然后又来帮你上钢板勒绷带呢
谁会愿意别人先塞辣椒进你嘴
然后又塞一大把糖进你的口呢
就算后面的虫蛭鱼虾的无端诬陷
都被父亲用正直无私善良一一化解开来
可我始终无法驱逐和忍耐
那些阴云在我心中对我的影响和毒害
2、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
在老家浪渡山上
发生了一场至今令人毛骨悚然的火灾
火灾虽没人畜伤亡
却把浪渡山的魑魅魍魉 牛鬼蛇神
狠狠地烧撵到双亲身边来
火灾发生时
父亲跟害人虫及其他几个汉子呆在一块
呆的地方与是非之地浪渡山
由清明如镜的顺阳河隔开
可害人虫相信父亲神通广大
父亲定能在纵火后
眨眼就来和他们呆在一块
这种陷害
也只有那种令人眩晕滞息的年代
会发生
也只有那座曾经雄伟的是非山
会出现
也只有高智商的蚊蝇虫豸
才叮咬得出来
漫山遍野的大火夜以继日的熊熊燃烧
烧得人心慌乱
有人恐慌之余就猜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敢毁坏国家森林财产
难道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得劳改的吗
当时的人个个都装得
大公无私 胸怀家国
以为自己是奇人异士
可斩妖除魔 匡扶正义
都血性起来
都英雄起来
对善与恶都没分清
对香与臭都没辨出
就急得想替狗吃屎
就急得想替鬼超生
恨不得把人民的罪人抓出来
把对党国的忠心捧在世人面前
人民得见
主席得见
孰知
他捧出的却是
一颗臭名昭著的狗肺狼心
丢在历史的嗅水沟里
腐臭生蛆
与蝇共舞
遗臭万年
当时
只有父亲没跟狼心狗肺的想到一块
父亲关注的是野火烧山后
漫山遍野的青草疯长出来
然后父亲放牧的牛马骡羊
一天天在大山里一天天肥壮膘悍起来
耕起地来 越耕越快
驮起驮来 越赶越快
百姓家家户户就有吃有穿有戴
父亲见大火越烧越旺
热血沸腾了 精神神经质了
像个疯子似的大呼了起来
像是老牛吃到了嫩草一样的疯跑起来
他当时激动过度瞎了眼
对着牛鬼蛇神滔滔不绝地侃道
“野火烧山遍地光
只是烧柴不烧山”
管他妈X是哪个烧的
烧得好
别人不放
我都想放
烧光些好放牛 牛好看
烧得好 烧得妙
烧光些一下雨就长
青丝丝绿荫荫的草
牛羊骡马越长越骠
大牯子牛条条壮
追得童子母牛天天
漫山 漫梁子 漫箐沟地跑
父亲诙谐幽默的发言
当时是把虫豸蝼蚁 牛鬼蛇神
笑得人仰马翻
可谁料到
那看似幸灾乐祸的大粗话
竟成牛鬼蛇神告他纵火的罪证
真是荒诞至极啊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
调查组竟信那害人害己的鬼话
在“铁证如山”之前
父亲当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纵火犯了
纵火罪的帽子
稳稳地扣在头上
至今都觉得沉沉的
把父亲压得越来越老
我看着心里越来越痛
痛得滴血
虽然佛家说的因因相报何时了
可是我是入世不是入佛啊
我是肉体凡胎
有爱恨情仇 七情六欲啊
爱的我会以生生世世相报
恨的我也会时时刻刻铭记
就算不复仇
也不能忘记那奇耻大辱啊
当时的蝼蚁们都成英雄了
唯父亲成阶下囚了
可是
就连父亲也不知道什么错在他手上了
我们高家哪里亏在蝼蚁手里了
他要这种整高家
把我们家往死里整
整我们高家世代不和睦呢
他们真是太无知 太可憎了
无知造下的伤害让我无法原谅
让我恨得咬牙切齿 痛彻心扉
父亲真的是被蝼蚁们冤枉了
就算他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那也是他亲自己给父亲将的军
如果真的硬想怪
我只能怪父亲命不好了
也只能怪父亲嘴长
长到浪渡山那个是非之山
长到那个人心惟危的年代里
长到牛屎马粪腐蚀过的心海
幸好
世上的好人还是多的
就在当时
就有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姑奶
——诬告者的老婆
——父亲的命中的女贵人
像神一般地现灵救父
当时
好姑奶死活逼着蒙昧的老公
马上去翻供
她要求调查组重先调查审理案子
在老公不去翻供之时
她就把老公搅得日夜不得安生
最后她老公终于开窍 回心转意了
这倒不得不令人敬佩姑奶的为人了
一个弱女子
既阻止了一个无知丈夫的无知犯罪
又救了一个乡村的大好人
可惜
后来虽翻然悔悟的他去翻了供
但一切都完了
因为当时父亲已经是罪恶多端了
死罪可逃 活罪难免
原来想整父亲死的人
背后竟有那么多
父亲
一个生产队里的会计
什么时候闯了那么多祸端 罪恶
父亲
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什么邻里乡亲
困惑 困惑
3、
A、瞒产私分的罪名
批斗父亲那天
天都哭了
哗 哗 哗的大雨
浇在父亲的头上
一个日出而作 日没而息的生产队会计
一颗默默无闻的石子
到触犯了什么天条戒律
要遭受蝼蚁来啃噬灵魂
二叔拿了顶笋叶帽
遮在父亲头上
被父亲一巴掌就打飞到天外
二叔哭了
赵阿婆哭了
大龙亲爹哭了
……
天上下雨 一只虫在流泪 一颗草在悲伤
那天
我是世上最小的伤感者
虽我还在母亲腑中
但好像冥冥之中已有感知
毕竟那时候
母亲怀我已经有五个多月了
父亲的灾难仿佛冥冥之中
就和我关连在一起了
批斗会的台子上
父亲像十字架上的耶酥
稳丝不动
等待着那些小鬼小怪上去作崇
等待着那些牛鬼蛇神上去祸害
就连一只苍蝇也想放支弩
突然
一个瘦骨伶仃的中年蚊子
气势汹汹地人模人样地冲上去拷问
大高了（父亲名字）
瞒产私分是哪个教你分的
父亲怒火中烧 理直气壮 声如宏钟地说
没有人教我
是我自己想的
我看见我们生产队年年丰收 年年高产
可是一当缴了公粮
却年年不够吃
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我少报产量
我想私分给大家
希望每家多吃一顿饱饭
每家的孩子少饿一顿
可是
我私分也并不是我自己一家人吃了
而是分给生产队的所有的社员吃呀
包括你这吃里扒外的狗杂种在内
那支瘦骨伶仃的中年蚊子
一下被父亲怔住了
想说什么
却发现好像翅膀沾了雨水
飞不起来
会计说的他也吃了瞒产私分的粮
他想了想
真想起去年真的拿过多余的粮食
喂过家里的母蚊子
嘴中的嗡嗡声就立刻哼不出来了
是被会计分给的私分粮喂撑了
父亲怒目如火般问中年蚊子说
从由锅（哥）
你敢跟我说你没有吃过
众人听着这质问
怎么变成了犯人旁问审判长了
而且还那样的势不可挡 咄咄逼人
从由锅（哥）
你不承认是吧
好吧
你没有吃着
我瞒产私分的粮食
是被我喂狗了 喂狼了
中年蚊子的翅膀好像被大雨浇湿透了
拖着重重长长的翅膀
学着人样
趔趔趄趄地
消失在黑压压的批斗大会场
那是父亲感化后的一只蚊子
变成了人
B、干粮拌湿粮的罪名
中年蚊子刚刚没入人海中
过了一会
又有只凶鹰
从台下的人群中
人模人样地学人蹿上来
一上来就指着父亲的鼻子责问
大高了
我承认我也吃过你私分的粮食
那你承不承认
你曾“干粮拌湿粮”上缴给国家
是不是对国家不忠
对共产党有二心
那是为什么
你给我说
父亲看着怒发冲冠地上来的凶鹰
先呸地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到
那个凶鹰的鹰嘴上
然后撕心裂肺地骂道
狗日的
你听你爹——我给你说
湿粮拌在干粮里面上缴给国家后
这样我们生产队
就可以少缴一些干粮给国家了啊
我们生产队就可以多分得一点粮了
我们就可以多吃一顿饱饭了啊
我会计瞒藏下来的粮食
还不是通通平均分到了
每家每户的每个承包人口头上啦
我并没有私吞一颗半粒啊
就算老子“干粮拌湿粮”上缴国家
那也是为了每家每户每人
多分得一点粮食啊
我是对不起国家
对不起共产党
可我对得起我们生产队的每个社员
你这只吃屎都不知道臭的死狗
真的是一只吃死蛇的老鹰
不管是台上的
还是台下的
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瞒产私分”
还是“干粮拌湿粮”
都是私分到了每家每户的头上去了
瞒国不瞒社
损失大集体有利小集体
会计处处为社员着想
可社员怎么会对他穷追不放呢
真是错怪人家会计了
会计的良心
并不像有的人想的那么坏
别看他人小得像陀螺一样
可转了
而且还有些小公道
实在是冤枉会计了
我们这些群众
怎么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凶鹰想了一下
想当面对父亲道歉
却挨于面子
也不支声地学着人下去了
C、害死五姑的罪名
这样的批斗大会
很无剔头
群众有些不耐烦了
刚刚想走
却看见台下
有只来势汹汹的老虎扑到台上
接着
后面也追上去
三四个体格健壮的中年汉子
大家在想
他们还要对高了做什么
是上来打虎的
还是上来害高了的
高了到底还犯了些什么罪
大家在想
大雨骤然停止
仿佛也想看清这个事情来龙去脉
全场人都在瞬间屏住呼吸
只见后面的三四个汉子
一个去保卫着高了
三个去制止着那个呲牙咧嘴的老虎
双目露出凶光
老虎张开血口大盆
大声疾呼
你们不要拦我
今天我就要为五妹讨回公道
他不承认我就跟他同归于箭
我要这狗杂种还我五妹命来
这时的看台下
平时看似木讷憨厚老实的二叔
一个激灵 飞身台上
闪电般的耳光掴在恶虎的天灵盖上
像一声清脆的惊雷
炸开了会场
吓得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大家定睛一看
那人可是平时憨包包的高宽啊
平时一个好不说坏不说的高宽
今天怎么有打虎的胆量来了
而且打的虎还是穷凶极恶的老虎
是什么把这个老憨人动怒了
是什么让这个老憨人开窍了
会场里所有人
都在猜测
都被惊呆了
等老虎回过神来
看清了来人是高宽
就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接着就从嘴里喷出一口毒血来
血浆撒在污水满地的地上
渐渐的把脚下的那片土地染得残红
大家看见
此人内心的激愤已经走火入魔了
难道真是生与死的血海深仇
令他如此的激愤
父亲见二叔也上去帮他
既高兴又怕老虎伤害二叔
他见老虎对自己已经恨到骨髓里去了
觉得是该直接面对老虎的时候到了
就一个闪身来到老虎面前
挺胸拨背
义正辞严地厉声吼道
高良
今天我在全村人面前
对天发誓
我死都没有害过五妹
五妹是屙痢死
如果我真的害死了五妹
我将不得好死
我将断子绝孙
我将五雷轰顶
如果我真的害死了五妹
你现在拿刀把我的头砍下来
我都不流三滴血
我知道
那么多人都是你笼罗来害我
是你搜集了那么多的罪名来加害于我
你真的想杀我
想要我死吗
何必连累那么多的人
可是我要跟你说清楚
我做事情不只光明磊落
而且还敢作敢当
于私
我没害过五妹
你要怎么告我都奉陪你告
你要告到哪里我都奉陪你
告到死告到阴曹地府
告到祖宗八代
我都随你告任你告
我脚正不怕鞋歪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还支持你告
我不想背你给我的这种不清不白的罪名
我希望你早日给我洗清我的冤屈
如果你告不翻我
你就不是高家人
不配做高家人
高家人
没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早知道你是这副德性
我爹也不会把你们领大
我爹眼瞎啦
养你不如养只狗
养狗还会摇尾巴
我还要跟你说
我今天就赌你告
我让你三斤姜
你还说我不识称
是吧
从今以后
我们的兄弟情义一笔勾消
我爹对你的养育之情全部蒸发
我还要跟你说
我根本就没有害过五妹
五妹是屙痢死的
于公
我对不起国家
可我对得起生产队
老姑爹加害的放火烧山
我没有放过火
就算他把我的头砍了
我也没有放过火
“瞒产私分”我承认
“干粮拌湿粮”我承认
要杀要刮我随你们
随党随国家
但我要问问大家
我高了瞒产下来的粮食
和干粮拌湿粮瞒下的粮食
是不是都平均分给了每个社员
我高了也有三个娃娃
婆娘人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可我并没有多分一颗一粒啊
我见得着全村人都一样穷
都一样冷
都一样饿
我的良心并没有被狗吃
相反
是有的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老虎见食物送上前来
甚至还在台上叫嚣跳舞
心中冷笑了几声
良心早被野性的饥饿所代替
他恨不得一口就把父亲吞下
他在全身灌满了一股野兽的力量
挣脱了三个汉子人的束缚
扑向父亲
就在老虎的头撞到父亲的一瞬间
两个高大伟岸的身影闪电般的
如一堵墙
闪在了老虎与父亲中间
可惜一切都完了
由于老虎有一股邪魔力量相助
两个身影和老虎都被撞到了台下
老虎顿时头破血流
两个身影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只有高了如神助般地站在台上
瞬间高大起来
立在人们心中
等他回过神来
只见大姐和姑姑跟老虎
倒在下面的泥水地里
他一个飞身而下
扶起大姐和姑姑
昏迷中的老虎见食物又再次来到眼前
本能地又一个恶虎扑食
在父亲身后死死地咬了一口
直接伤到了父亲的心脏
父亲的心血流了一地
至今还在滴痛
大雨浇过的地方
全都泥泞不堪了
人 心 天 地
都急待有阳光来温暖
在父亲受伤期间
母亲也怀着我
后来
在大姑妈和三姑奶
及其他有力证人的作证下
所有人都知道五姑不是父亲害死的了
至于一些人来说
还是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
——直到至今
在他嘴里
他一直都是讲说
是父亲害死了五姑的
所以才会有几十年后的另一招
《借刀杀人》
平时相遇
我们虽然表面都以笑脸相迎
可内心都不痛快
也说不清楚是谁伤害了谁了
虽然彼此都流着同样的血
可有的血还暖着
有的血却变得冷了
后来的故事
就变成家庭间的经济较量和供书较量了
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也无力回天
我觉得我内心承载了上辈的东西太多了
在我心里
只能对自己说
长辈要恨我们就恨吧
反正我父亲并没有害过五姑
至于说大姑妈嘛
听父亲说
自从那次见到兄弟相残后
好几年都没有回来
真到我们大起来后
她才想回来的
原来蝼蚁噬魂的痛是那么的伤
4、
我的乳名叫赶年
母亲说
我的乳名叫赶年
说我是出来赶年过的
说我是出来赶走我家灾难的
说我是出来赶幸福进我家的
赶年 赶年
也就是赶着出来过年
就因为年的幸福吉祥
就因为年的欢乐祥和
就因为年的来之不易
就因为年的非比寻常
赶年 赶年
赶着在过年时赶走全家人的三灾八难
为全家人带来幸福美满 顺利安康
赶着在过年时赶走全家人的旧疮新伤
为全家人带来新的希望和梦想
只可惜
我没有像双亲期盼的神奇能量
我们五子妹
最终还是没有实现双亲的那个夙愿
不仅一个都没有读书成才
甚至一个都没有超过人家的儿女
这才是我的内心
最失望的
最悲观的
最难过的
最遗憾的
最辜负的
最不孝的
实在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此生怕是要赍志而没了
就算我今生来世
都会努力报答他们的生身之情养育之恩
可我真的无法弥补一些命中注定的遗憾
母亲说
我在她的怀里折腾了十个月后
恰赶在正月初一的那天早上来到我家
父亲从那一年的第一天
就开始
振作起来
幸福起来
坚强起来
我的出世
既打破了爷爷奶奶对母亲
不会生儿的咒语
也了却了父亲的心愿
父亲的天
从那一年的头一天
就亮堂起来了
并不是说父亲对其她姐妹们不疼爱
而是说
当一个男人又添加孩子之后
那种幸福是多么的丰盛香远
那种责任是多么的艰巨 光荣和伟大
是做过父亲的男人才能体会及拥有的
儿女
则是一个父亲贫富的证明书
至于我的认为 是
我很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
要从年头就理清父亲过去的苦难
要从年头就驱逐父亲以前的秽气
要从年头头一天就看清
这个世界的真善美及假丑恶
因为我在母亲怀里
就感知了父亲的大劫难
那一些是迫害父亲的蝼蚁鹰虎
那一些又是营救父亲的大恩人
这些
我在母亲的怀里冥冥之中就感应到了
为父洗清罪名的使命
看来也只能我来完成
当年
父亲太顾情顾面
并没有血债血还
可能是老天故意要留到今天让我来清算
当然
我并不赞同这种血债血还的方式
但我还是得用一种方式
还以父亲清白
我必须得
向历史宣判
向祖国宣判
向人民宣判
我父亲是个水样清清树样直的男人
他的一生光明磊落 堂堂正正
这就是我要告诉世人的
也是我采取的最怀柔的方式
所以我才用我的出世
来抚平一颗满目疮痍的严父心
虽不说报仇雪恨
但
也该完成一个身为人子的责任和义务
可能这是一日三餐外的精神抚慰
也是寒冬暖阳在心灵的普照
我出世了
父亲高兴得疯了似的
恨不得把这个消息
给满世界的人报个喜
那个嘴啊
咧笑得合不拢了
那个眼啊
眯笑得开不了了
那个心啊
乐得快蹦出来了
双脚不由自主地跑到楼上
双手不经命令就撮起谷子
神魂不经沟通就飞到碓房
锣鼓掀天般地舂起了新米
那舂碓声啊
一阵高过一阵
是他高兴而加速的心跳
冲撞着胸壁的震天响声
那可比年三十的舂粑声响多了
响彻了天地
好像这世上
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会生儿长女一样
好像这世上
他就是天皇老子一样
炫耀得不得了
炫耀得不能够掩饰了
裸着欢乐的魂
在祖前祖后炫
那天地沉浮
就有父亲主宰
在他眼里
那天仿佛是他登基做了皇帝的日子
他是我的父皇
我就是他的皇太子
他的命根
他的福音
他的财神
他的精神支柱
前半生他做人孙子 做人儿子
后半生他做人老子 做人祖宗
前半生
他为别人活着快乐
后半生
别人为他快乐活着
幸福在起起落落的舂碓声里跳跃
我成了父亲棒杵下舂开的米精灵
翻跃中不停地给父亲作揖
又作着千变万化的鬼脸
一个男人
在给女人征服后
又被自己的心尖肉
再次的折腾
再次的煎炸
炸完肉上的油
再炸骨内的髓
炸完肉骨髓后
再炸灵魂
还好
他的灵魂已经永生不灭
5、
害人虫啊害人精
我对你的恨 与生俱来
因为 你陷害了我的父亲
我对你的恨 与生同在
因为 你伤害了我的父亲
我对你的恨 生死永存
因为 你催毁了我的父亲
不能用我父亲命中多劫来形容
而要说你天性毒恶 残无仁道
你对我父亲的毒害
就在16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个夜晚很黑很黑
可更比夜晚还黑的
是你那没有良知的内心和灵魂
天会亮
可你的内心和灵魂
永远活在黑夜里
直到至今 乃至永恒
你们接二连三地诬陷我父亲
贪污你家钱财
那晚已是第三次被迫请去配合调查了
那晚
我们认为父亲死定了
可能我父亲是认也得认
不认也得认了
结果会比30年前的还恐怖
场面会比30年前的还血腥
遭遇会比30年前的还残忍
也许不死都得破一层皮了
也许也会死无全尸
你们要怎么残害他
你们要怎么整治他
你们要怎么毒死他
你们是杀鸡吗 还是杀猪
你们是宰羊么 还是屠牛
你们怎么不相信他
你们怎么要怀疑他
他不是已经交待得清清楚楚了么
怎么还要三番五次地把他请去摧残
我母亲说
那晚她担心得魂都快丢了
因为那次的阵式空前强大
有亡者生前新旧老幼同事
有害人精后家祖宗三代人鬼
有害人精家族亡灵活鬼一辈
有派出所的顶力干事若名
有政府银行社会名流介入
如果真有灵魂鬼神
不知亡者家里家外的
所有空间的每个坐标点上
不知是聚集了多少的神鬼
在看那个热闹
只是肉眼凡胎的我们看不见罢了
母亲说
害人精不识字
亡者病逝后
不管是医院 银行 亡者的单位
都是父亲带着亡者害人精一起去办理的
事后
害人虫问起害人精
你们得到了多少抚恤金
害人精说
办好了亡者所有后事后
就没有什么了
害人虫灵机一动
思考了一下
就直截了当地一口咬定地说
他猜测我父亲吞了亡者留下的钱
说我家能够供四五个小娃上学
肯定是贪了亡者留下的钱才敢供的
他跟害人精说
你想想你丈夫
是国家人
不像我们老农民没钱
是工作人
不像我们老农民钱少
是吃商品粮
不像我们老农民缺钱
是拿工资吃饭
不像我们老农民差钱
害人虫还说跟害人精保证说
如果我父亲没有吃过你们的钱
害人虫死都不信
如果那样
害人虫可以把鼻子捅了犁三沟地
如果那样
害人虫把自己的头砍了都不滴一滴血
害人虫调拨害人精们说
亡者
生是国家人
死是国家鬼
国家不可能只留那点钱给害人精们
害人精们是亡者家属
抚恤金不会这么微不足道
然后害人虫又说
你们再看看
高了家是一个农村家庭
不仅娃娃多
甚至还有能力一而再 再而三地
供四五个小娃读书的
又没有什么重要的经济收入
全部都是一点一滴地苦做苦吃的人
哪有哪么多钱供书呢
古人说的好
家无横财不富
马无夜草不骠
这事不信查
一查就会查出来的
高了的为人你不知道我知道
经害人虫这么一忽悠
害人精们一家老小相信了
以为亡者真的给你们留下了一大笔财产
世世代代都吃不光用不完的钱财
白花花的堆成堆 堆成山 堆成海
你们害人精一家
一生可以坐享其成
我听了母亲讲的害人虫的
给你们恰似有理的推理
气得恨不得也去激情杀人一次
恨不得也用弹钢琴的重复性动作
杀死你们这些害人虫 害人精
你们如此迫害父亲
父亲怎么受得了呢
这看似是牙齿咬到舌头的疼
却是痛不欲生啊
可我的软弱也不知道怎么惩罚你们
既然当事人我父亲都原谅你们
不告害虫了
我又能怎么办呢
可怜啊
我和父亲都可怜
我们一直在用我们的仁慈
向着张大血口要食我们肉的在虫
忍让 忍耐 忍无可忍
总怕唇亡齿寒
总怕齿落口空
总怕舌断无言
悲哉
已知同根生
却还要相煎
痛啊
父亲的命是真大
是被害虫害不死而活着的人
比干曾被挖心而死
我看父亲是被挖了心
还以自己的意志活着
还以爱自己妻儿的名义活着
也将在我们命中永生
我问父亲为什么不将害虫告去劳改
父亲说
他不忍心
他与其告害虫劳改
不如跟害虫好好的活着
坚强的活着
长命百岁
他还想看看那些害虫
怎么一个个地在他的眼皮底下死去
按母亲的话说
害虫们除了害人
就不会做什么了
父亲对害虫做的
都做到脊背后面去了
父亲做多少
都是用热脸去贴害虫的冷屁股
父亲做多少
都是应该做的
就算是接受害虫接二连三的陷害
也是父亲
应该容忍的
应该包容的
应该理解的
应该原谅的
可是
谁理解我父亲
谁关心我父亲
谁心疼我父亲
谁向他道过谦
谁向他陪过罪
尽管我们都不希罕害虫假惺惺的陪礼
尽管我们也害怕害虫棉里藏刀的笑容
尽管我们害怕害虫殒人性命的毒信子
尽管我们害怕害虫吃人不吐骨头本性
但也该让父亲以外的我们看到一点
害虫还没有那么冷漠无情
害虫还没有那么残忍无道
害虫还没有那么不可救药
害虫还没有那么失去人性
可是
这一切都
都被害虫先前花光了
提前消费了 提前透支了
剩余的都是无情 冷血 麻木了
害虫整我父亲整得那么残
我们之间情面好讲了
害虫哪里知道
我的双亲为了供我们子妹五个读书
不知多么的辛劳
不知多么的艰苦
不知多么的节俭
母亲说
自从她生了大姐后
她们就开始计划着存贮子女教育经费
所以说
她们哪里都舍不得花一分半文
全部都积攒起来了
父亲说
在我们寨子
父亲是第二个在银行存款的人
第一个就是工作的亡者
我也看见
我的父母供我们读书的每一分
都是一滴血一滴汗的换来的
都是一锤一錾地在地里錾出来的
父亲的苦
母亲的累
我们这些做儿女的
看在眼里
疼在心里
我们能够做的
就是好好读书
好好学习
长大后报答他们
为了挣钱供我们子妹读书
我的父母一年四季
天天起早贪黑
为了挣钱供我们子妹读书
父亲学会了农村里的所有的农活及手艺
为了供我们读书
我的父母吃尽了人间世上所有的苦头
每当夜深人静
千家万家的父亲已经鼾然入睡
可是我的父亲还在点着煤油灯
在走廊上打着村里人订打的竹蔑巴
一条条长长的蔑条
长长的长长的拖出了父亲的生命线
一条条长长的蔑条
牢牢地牢牢地捆绑着父亲的爱儿情
父亲把那爱
摆在夜的面前
编打出一床床一床床
宽天大地般的竹蔑巴
像他们的爱一样宽阔无边
像他们的爱一样无垠无涯
那哒哒哒的攒竹蔑巴声
敲响在我童年的夜梦里
一声声高 一声声低
一声声急 一声声慢
把我从睡梦中一次次敲醒
敲醒起来求学苦读
那哒哒声
至今还在回响
也将永生不断
在逝去的长长的夜里
我父亲不知道编打出了多少床竹蔑巴
可惜总是满足不了我们子妹高昂的学费
我们子妹五个
虽然读书没成才
可是
从小就很理解父母供我们读书不容易
别说是星期六星期天
就连下午放学回家
也知道替父母忙碌家务和农活
放学后
小的扫地
大的做饭
更大的背猪草或者到田地里帮忙
在家里
只要子妹五个一在家
就成了一个生产小组
父母亲把我们生下
是老天让我们有缘成为五子妹
我们子妹五个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世上
一个关心着一个
一个搀扶着一个
慢慢长大
慢慢学会做人
父母供我们衣食住行
让我们学科学文化
我们幸福快乐地成长着
大姐就带着二姐大
二姐就背着三姐玩
三姐带就着我上学
我就拉着妹到学校
子子妹妹
就是蚕豆背豌豆地带大的
父母负责把我们生养出来
我们子妹就团结互助 你帮我扶地
成长起来 壮大起来
只要我们不疼不病
她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田地里面去了
什么时候该下种
那一片地没锄完
那一丘田没插好
那一片山没转团
好像都忘记了晚了该归家
好像都忘记了累了该歇息
全新一个只会劳动的工具
全然一个只会赚钱的机器
看似没有人情 冷漠致极
却全部是浓情 热情似火
看似没有情意 残酷冷淡
却全部是情爱 暖我永生
大姐不想读书了
被父亲拿着黄竹条狠抽着到学校
大姐哭着跟老叔（亡者）说
她没有见过不读书还会打的父亲
老叔笑着说
哭什么哭
你们还真有一个不读就会打的父亲
大姐急得跑进学堂
抱着课本边哭边读
边读边往外看父亲还在不在窗外督课
那哭声变成了今天的笑声感激之声
成就了一段佳话
在我们子孙后代的生命中流传
他们将知道
自己有个不读书就会打的祖辈
那个人就是现在我的父亲
父亲的严厉
是出了名的
可父亲的公平之心
也是可以铭传的
我们子妹五个
不管姑娘儿子
他都供书
只要我们有本事读
他就有本事供
哪怕是真的砸锅卖铁
甚至是卖血卖命
我双亲都会再所不辞
别人的梦
在床上作着
我父亲的梦
在那深深的编打竹蔑巴的夜里作着
父亲的双眼几次不由自主地闭下
又无数次的强迫着睁开
睁开再编一寸长的希望
一厘宽的梦想
一丝深的幸福
一点甜的欢乐
冷风一次次把灯火熄灭
催父亲休息
父亲一次次用他的烟头点亮夜的黑暗
一次次照亮他在夜里孑然而行
那点点亮起的
像是一次次从父亲心头数出的铜镑金亮
父亲熬的夜越长
夜里的铜镑
就变成满天的星光 月光 阳光
把父亲的夜晚照亮
天亮
父亲就把那金光闪闪的太阳
升起到东山
照在我们上学路上
那时感知到的只是幸福
幸福自己有个那么的能干父亲
那些害虫
诬蔑我的父亲贪污他们家的钱
眼睛瞎了
真没有看到我父母是怎么苦的
为了供我们子妹读书
我家把养着七头牛都卖光了
在我们未来城里上学的时候
家里还软撑硬撑着
后来
随着我们子妹读书要钱越来越多
家里的积蓄用光了
就开始卖牛供我们读书
牛卖光后
又开始卖其它值钱的猪鸡
家里值钱的处理完后
就开始借款了
慢慢的债台高筑
那些账
都是我们不读书后
一点一点地还清的
害虫啊
我们家哪里会吃过你们的半文钱啊
为了供我们读书
我的双亲想尽了一切办法
谷子价高 父亲就卖谷子吃玉米
土鸡有价 父亲就养土鸡卖
吹叭喇可钱 父亲就去吹叭喇赚钱
斗犁耙有人要 父亲就斗犁耙卖钱
跳笙给钱 父亲就去跳笙
除了我父亲在艰苦挣钱
我母亲也没有闲着
只要田地里的活做完了
母亲也苦钱去了
芭蕉果熟了 母亲就背去卖
城里人爱狗青菜（鱼腥草） 母亲就去掏
有人来收马鞭鞘 母亲就无挖
金银花开了 母亲就去摘
就亏没有人去收命了
如果有人去收命
可能母亲命都会卖给人家供我们读书了
害虫们
谁还敢说我父亲拿过你家的钱
我把你的嘴撕烂
我把你的牙打落
我把你的皮剥下
我把你的筋抽了
我父母苦死苦活地挣钱
就算挣不到一块
也挣得到五角啊
就算挣不到五角
也挣得到一分啊
我们子妹理解父母挣钱的辛苦
上学也知道节俭
不会跟同学攀比吃好穿好
只会跟同学比学习优劣
尽管都以失败告终
有些东西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问心无愧了
可是
怎么有人会说
我父母供我们读书的钱是骗来的呢
真的是冤枉啊
净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害人
而且一下是害虫老大说五千
一下是害虫老二说三千
一下又是害虫老娘说五千
害虫老大骗完了老二来
害虫老二骗完了害虫老娘来
最后害虫奶奶都相信起来
哭泣着跟父亲说
他害虫儿子留下给她做养老的钱
拿出来
害虫老大害五千的那个晚上
害虫从五六公里外的害虫外婆家
带着害虫的亲舅舅及害虫表哥
八个害虫男子汉赶来的
他们甚至把捆绑父亲的绳索
都带着来了
如果父亲真的吃了那五千块钱
害虫就要绑棕子给父亲吃了
最后害虫老大被他的亲舅舅
骂得狗头血淋
八个男子汉
屁颠屁颠地跟着外甥来
却变成脸灰灰的八个汉子难回去
害虫们还向父亲道歉
可一切都晚啦
心已被害虫们伤了
害虫老二害三千的那个晚上
他又是把你的后家赶着来
结果呢
本来以为有了新的证据了
可是倒最后也是灰溜溜的撒场了
只是给结下了又一个世代难解的心结
父亲当然像原谅你家害虫老大一样
原谅了害虫老二
也原谅了害虫你及害虫奶奶
至于说有没有被父亲羞辱嘛
害虫你说呢
其实呢
不管是害虫老大还是害虫老二
都是被那一个害虫教唆的
都是被那一个害虫挑拨的
包括害虫你在内
可能
这也是父亲不以牙还牙的方式
复仇的原因所在吧
另一个原因就是
父亲总是想着亡者
所以才收手的
只是
害虫你们一直认为害人虫是好人么
也没有办法
当然
撇开父亲与害人虫的仇不说
害人虫真的是个好人的
只是心灵被仇恨扭屈了
那个晚上
你搬来了你害人精
所熟悉的党政机关学校及社会名流
妄想将父亲生吞活剥
茹毛饮血
不仅食其父骨肉血肠
甚至企图把父亲灵魂都消毁
永世不得轮回超生
你的荼毒真的是惨绝人寰
真的错把你看成善良柔弱了
不管何时想起你的举动
都让我气绝毙命
可你却未动一声一色一言
人类杀手的绝版
谁都无能复制粘贴
你不用申请发明专项权力
大凡是肉心凡躯的生灵
都会有如此的怜悯之心
我才发觉
毁灭人灵的不会是自然灾害
而是人类心灵所创造的灾难
可是害人精 你看
你请来的人真的对你有利了么
那个亡者生前的同事
把亡者哪年参加工作
哪年转正的
哪年到哪年工资多少
转正前工作了几年
转正后工作了几年
他工作一生得到多少工资
全部列了出来
交到众人面前
群众看到了
亡者就算是工作人
一生也没有苦到什么钱
随便算算
吃了锅巴就不剩什么冷饭了
更别说是我父亲去贪污一万三了
（一万三是父亲把三次污蔑的钱加起来的）
当时
你和害人虫
真的是失望啊失望
不但失望亡者一生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
更是失望没把父亲整死
气得像生不出娃的太监
气得像下不出蛋的母鸡
气得像长不高了的侏儒
都不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人家白纸黑字的写着
而且他们还都是
有知识文化 素质良心 人性的人
怎么可能会像你害人精一样呢
后来银行的老职员
又如数拿出了亡者在银行的存款存根
你
哭也不是
笑也不是
老职员每翻一页纸
就如同翻你的遮羞布一次
你们怎么对得起我父亲
我们家是穷
可
穷得惺惺 饿得志气
亡者的钱
父亲半文也不要
哪个不知道
亡者也是个吝啬鬼
他是个猴子手中剥不出栗子的种
你也是个守财奴
其实
害人精
你也该好好想想
亡者能给你们害人精留多少钱呢
虽然亡者是工作人
最后
我父亲也把亡者死前给他的信拿了出来
信的内容就是提到四个内容
一个是叫父亲照顾好老人
二个是叫父亲帮助教育亡者的儿女
三个是亡者的遗孀由自由改嫁权力
四个是银行里的1000元钱
是老人的养老钱
其它什么没有
而且信是他在医院里寄往我们家的
当父亲把信念完
然后又在会场内轮换传阅
这封信
一直到现在
还在我父亲的手里珍藏着
害人虫啊害人精
听见了没
看见了没
我的父母没有贪过你们家一分半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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