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衰老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滋生--
也许是头上渐渐长出的白发;
也许是不再清澈的双眸;
也许是额头上越来越深的被岁月辗出的褶痕;
也许在注视牙牙学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也许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填写履历上的年龄;
也许是在冥思苦想中,那颗越来越疲惫的心灵……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我,一天胜似一天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和年轻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内心的苍凉和失落常常会油然而生。我喜欢借用东方伟人的话语:“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候,好像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对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对他们依然年青充满了向往,对自己却有一种无奈和沧桑。
我出生在农村,成长在农村,就连工作也留在了农村。贫穷的童年,艰苦的现实,让我对物质文明比精神文明有着更高的追求和向往。年少的我,曾经心比山高,壮志凌云。但几十年的奔波劳碌,总感觉岁月蹉跎,恍然回首,才觉得一事无成。
我和其他热血男儿一样--
也曾有过“少年壮志当凌云”的气概;
也曾有过“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豪情;
也曾有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豪迈;
也曾有过“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梦幻,
也曾有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狂妄,
但无情的生活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沸腾的热血不得不如升腾的水汽一样渐渐冷却,落入尘埃。
如今恍然回首,却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有一种遗憾,有一阵惆怅。
年轻,是热情。
年轻,是勇敢。
年轻,是机遇。
年轻,是经历了一次次失败可以从头再来的资本。
而我,已经不再年轻,已经没有了从头再来的可能,赢得起,却输不起。我害怕失败,一次失败,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困境。
但在内心深处,我仍怀有一个熊熊燃烧的希望,那就是对生活、对人生的热爱,对幸福未来的追求,对一种更高生活境界的憧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如私所慕仰,高山景行。
我会善待每一天。我会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充满欢声和笑语,充满爱心和情趣,充满遐想和回味。我会在每天入梦前将一天的烦恼、痛苦、愧疚都抛到九霄云外。我深信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我会努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不会再好高骛远,自高自大;我也不会妄自菲薄,自暴自弃。
我会与人为善,守望相助。我再也不会斤斤计较,与人争长论短。
我会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观天上云舒云卷,一切释然、淡然、安然。
我会静静地阅读梁实秋先生的闲适小品,我会深深的体味“绚烂之极趋于平淡”的深远意境。
(二)
人到中年,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就像一棵饱经沧桑的老橡树。一方面要默默地扎下深深的根系,另一方面还要努力张大树冠,在现实主义的土壤中汲取营养,在理想主义的空间中为家庭、为事业撑起一方平安的天空。
我感觉生命的珍贵,已不会像过去那样“今日有酒今日醉”,那样纵情欢娱。我越来越懂得保本守命,有意无意地开始注重保健和养生。
我明白:不能爱的不要去爱,不会来的我不再等待,不该想的不会去想,不可求的不再强求,不该说的坚决不说,不该做的坚决不做。
我满足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我的思维更切合于实际。一切似乎更讲究实惠,一切变得不急不躁、不愠不火。
对生活琐事我不再那么注重。我不再对自己对妻子对儿子苛求太多,一切随缘,一切顺其自然。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应该像一杯白开水,这是解渴的最好饮品。清清淡淡,至纯至真,天天喝,不会烦。
我感觉婚姻平平淡淡才是真。两个人的婚姻,已不仅仅再是两个人的事情。即使残缺,也如断臂维纳斯,唯有残缺才最完美,唯有缺憾才最珍惜。这不是“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的无奈,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悟。
那曾经的梦想深深地珍藏心中,未竞的心愿只想望子成龙。
只想死死守住自己的一隅,宁肯蹲在岸上看别人发达,徒生几分羡鱼情;也不愿一试身手,因为害怕失败,害怕从头再来。
偶尔也会“聊发少年狂”,但不会再轻易喊冤叫苦。总要“打碎牙和血吞”,流血不会流泪,要在父辈面前树立成人的形象,要给子辈树立坚强的榜样。
偶尔也有对激情的渴望,多少有些“堤内损失堤外补”的企图,但已经深深懂得“秋水文章不染尘”,“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渴望生活能够平稳泰然。正像宗白华所说:人到中年才能深切地体会到人生的意义、责任和问题,反省到人生的究竟,所以哀乐之感得以深沉。
历尽繁华,方知平平安安才是真;回首沧桑,只想平平淡淡度一生。
这不是心灰意懒后的故作深沉,也不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似的觉醒。这是人到中年,渐渐走入人生理性殿堂后的沉稳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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