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个希腊织工,叫做阿拉克涅。她心灵手巧,技艺精湛,能织出人间精美绝伦的丝布。于是远近闻名,收到众人的称赞。
然后她开始飘飘然起来。向众人夸口,说即使雅典娜女神也不能织出比她更好的部。话音传到了女神那里,雅典娜下到房间要和她进行一场织布的较量。阿拉克涅当仁不让地接受了比试,和雅典娜女神一起坐在织机前,用尽全身力气开始了织布。当阿拉克涅又快又好地织完了布的时候,雅典娜女神也织好了。速度一样,手工接近,但内容却大相径庭。
雅典娜女神布上的图案是圣山诸神威严公义,和谐相处,审判恶人的场面;而阿拉克涅的图案却是人间相互猜忌,彼此争斗,蔑视神灵的景象。无疑,从格调上说,雅典娜的作品更胜一筹。于是她惩罚了阿拉克涅。让她和她的后代变成蜘蛛。又黑又小,成天吊在空中。一生中不断地织网,却又不断地被人破坏。终身徒劳无功——那是与神赌气的下场。
我小时候听到这个故事,有段时间看到蜘蛛和蜘蛛网都会告诉自己,不要在别人面前逞能,争强好胜。但是后来渐渐淡忘了,再次想起的时候,已经是和人赌气吃了大亏。幸好跟我赌气的不是雅典娜,否则现在想要说话想要写字,可能只能在一个奇怪的蜘蛛网上做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钱,我跟朋友到精品店,看中了十字绣。因为朋友忙,而且我有过做十字绣的经历,出于哥们义气,我答应帮她弄好。后来因为她休息的时间和我错开,我就把绣好的作品放在老板那儿,让她代取。
老板看到我作品的时候大吃一惊,夸我手快手巧。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绣布。然后拉着我的手,介绍我去买她店里大幅的满格绣。说不要做哪些简单的小玩意了,可以做一些高难度的,高价值的自己欣赏。还非常 热情地告诉我说什么东西别人做起来要一个月,我只要半个月,什么东西别人做起来要一年,我只要半年,几个月。说的我心里飘飘然,于是开始接一些十字绣的单子了。
一位老乡,让我绣一米二的“家和万事兴”。很关心地问我一个月能不能绣好。一种魔鬼般的自信让我开口逞能了,我说一个星期都可以。老乡不信,我做给她看。于是就回家做了。
我以为一天可以做一个字,然后用两天来做旁边的图案。但是后来才发现我的想法太天真了。第一天绣了四个小时,才绣了半个字。第二天上班休息的时候做,下班也做。挤出6个小时来,还是没有做完两个字。从一开始我就输了。但是我还是不断地做,不断地绣。放弃了所有休息的时间。不知不觉手都开始肿了。然后心里好像着了魔,睡觉也睡不安稳,好像随时有个人在催我交作业。眼睛也花了,精神也不好了。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做好,直到拖了好几天,才勉强把作品交给了老乡。
交给她的时候,虽然她还是很赞同的接受了我的作品。但是我的心中无地自容。看到我肿的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我的心中思绪万千。如果当初人家让我一个月完成,我不去争强好胜不去赌气。现在交给她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惊喜啊。但是我偏偏要这样,虽然是很快,但是自己被十字绣弄得身心俱惫。没有人跟你比赛的东西,为什么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要用自夸的话来束缚自己呢?
当初对阿拉克涅还有的一点同情,现在被我心中的自责完全取代了。绣工,织工,是世界上最斯文,最美丽的职业。绣工和织工应该做最美的东西,那种美不是靠跟人比赛,与人较量得来的,而是把心里最美好的愿望投射到布上,让所有的人蒙祝福。一个绣工一个织工,应该像蚕一样低调地在自己的身边织布,让自己在自己的作品中得到蜕变。而不是像蜘蛛那样张牙舞爪,给人们炫耀自己的才能技术还有速度。作品永远是用来表达自己心中美好的东西,而不是跟别人较量的工具。蜘蛛也许后来知道了,但是已经回不去了。我更加感谢雅典娜的故事,给了所有正在做艺术的做手工的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个故事给我们灵魂的警醒,大大超过了对神话传说的好奇与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