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7日,我又踏上了回韶关的行程。
T8372次列车,一样的2号车厢,不一样的位置。
当我挤在人群中等待检票时,一个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里。
他穿着一件蓝白灰条纹相间的衣服,一条浅棕色的西裤和一双黑色的皮鞋。如果能把衣服塞进裤头里面再系上一条皮带,那衣着就显得工整了。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名中年男子应该是来送行的,我想。
他在2号车厢的窗外踱着脚步,头一直探进窗内,像是在看着谁安置好了行李坐下了这才肯离开。
我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次,我是一个人坐车回去。我知道父亲不可能来送我的,注意到这名中年男子是因为他的那件蓝白灰条纹相间的衬衫,父亲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还记得2010年9月7日,父亲陪着我从深圳来到了韶关报到。那天,我们也是坐列车过来的。到达韶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一走出了火车站,一群司机热情地涌了上来。
他们大概知道这两天是新生报到的高峰期,在谈好价钱以后,我和父亲拖着沉甸甸的行李上了车。
车子开在一条黑漆漆的路上,车窗是开着的,一阵阵的风吹进来。我额头的汗珠像是要被吹干似的,经过将近六个小时的颠簸,我才可以偷偷地享受这凉风带来的快意。我呼吸着,山峦的空气,这座陌生城市的气息……
司机主动与我们攀谈起来,他跟我们说,这条路叫大塘路,从市区的火车站到我要报到的学校大概需要20分钟的车程。在韶关这座城市,有著名的旅游景点:丹霞山,南华寺,大峡谷……
“我以前来过韶关一次。”父亲呵呵地笑了。
我坐在后车厢看着父亲笑,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的疲惫。
到了学校以后,在确认好师兄师姐们帮我安排好了宿舍以后,父亲帮我整理好床铺就要回去了。
他说他要搭上凌晨的火车,我还担心他不认识路。“都这么大个人了,担心我干什么。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爸,路上小心。”
第二天清晨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已经到家了。
我鼻子一酸,有种说不出的愧疚感。刚开始父亲说他可能不与我来。在购买火车票的时候,排在我们前面的一对父子也刚好是要来韶关的。那个男孩儿跟我一样,是大一的新生。他们买了两张票,一人一张。
父亲看了这种情形,也买了一张票。我很不情愿地对他说:“不是说好了我一个人去的么?你干嘛还要破费买多一张票?”
“你看,人家一个大男孩儿父亲也跟着去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我能放心么?”
我不吭声了,刚开始我是责怪他不陪我去的。
终于轮到我检票了,进了车厢,安置好行李以后。我向窗外望去,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的眼泪没有流下来,我知道我总是个令父母担心的孩子。
早上出门前没有跟母亲道别就走了。她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不吭一声就走了。“昨晚我已经准备好一些水果让你带回学校。还有要拿多200元给你作生活费用的。现在到哪了?站在原地别走,我就过去。”
“妈,不要拿水果了,提来提去多重的。”
“好好好,我不拿水果,我就送点钱过去。”
我把行李搁在地上了,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4月17日早上六点四十五分。我害怕赶不上去往火车站的汽车。于是,没过两分钟,我看母亲还没到,用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妈,快点。”
一会儿,母亲穿着拖鞋,身上的一副睡衣还没来得及换,凌乱的短发还没有梳理整齐,手中拎着个平时买菜用的钱包。她来了,走到我跟前,从钱包里掏出了225元放在了我的掌心上。“这钱好好保管着,拿去作生活费。该花的就花,不要省。不够了再跟我说。”
“好啦,上次你给我的生活费还剩着呢。你快回去吧。”
我接过钱,转身就走了。我不想她送我,她却执意要陪着我走到十字路口,看着我过了人行道才放心。
我回了头,母亲那稍显臃肿的身影渐行渐远。
我手中捏着那几张人民币,才想起那天回家的时候。她像个小孩一样欣喜地跟我说,她去厂里工作了一天赚了90块。
我的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
21号座位,我看了看车票。一位头发斑白的阿姨走了过来,她的身高不过一米四的样子,行李很简单,就一个背包。她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我说:“阿姨,你是23号?”她笑了:“是的。”
我是21号,坐在22号和23号中间。
阿姨也是一个人来坐车的。她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你也是回韶关的?”
“是呀,阿姨你也是?”
“是啊,我回去办理一下证件,正准备把户口迁到深圳来。”
“阿姨是韶关本地人?”
“不是的,我是梅州人。”
“那阿姨会说白话吗?”
“会说。”
接下来的对话是以广东话进行的。其实阿姨说话的时候夹杂着一些客家话的口音,我还暗自欣喜,前段时间学了一些客家话,总算派的上用场了。
原来阿姨今年63岁,是一名已经退休了十年的中学英语教师。她很健谈,她也去过了很多地方,特别是东南亚那一带地区。一说到旅游,我就很感兴趣,我竖起我的耳朵很认真地听着。
阿姨还有一个33岁的女儿,她未婚,现在在我所居住的城市工作。
“我快被她气死了。”她孩子气地说。
“虽然她一放假了就与我一起出去游玩,可是我对她的婚事很是着急。之前有一个挺不错的男孩儿,在美国工作。她就说不要,她不喜欢在外国居住。这桩婚事就吹了。”
“呵呵。”我笑了,听得更认真了。
就这样,我们在车上聊了将近两个小时。车上的空调越来越凉了,我和阿姨也累了,打了一会儿盹。
车子快靠站的时候,阿姨问我是否搭乘7路公交车回校。她说她在鹅坑桥站下车,刚好顺路。
在下车之前,她还不忘拿着自己女儿的照片跟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阿姨交谈了起来。显然,她是希望那位阿姨能够帮她找个小伙子和自己的女儿相亲。
看到这一幕时,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这趟开往生命的列车,我要懂得了多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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