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记不起婴儿时的事，但估计自己那时候也没少挨打，母亲世上少有的坏脾气，怎么可能由得孩子放肆？尽管只是个婴儿，还是照打不误。好在我一点也记不起那时候的事，婴儿嘛，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连一些感觉如痛感都是非常不敏锐的。
早上喝了一大杯水，开车到学校上班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憋得很难受。于是突然联想到了婴儿，如果我是个婴儿，还用得着憋吗？痛快地放出来就行了！但我是个成人，我可以也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善的、恶的、本能的，通通要控制住。
人生最快乐的时期要数婴儿期了。那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有欲望，但只是本能的，吃喝拉撒，哭闹嬉笑，没有目的，没有计划，一切都那样的顺其自然。想吃了，张嘴哭，想拉了，放出来就是，那样的顺理成章，那样的怡然自得，那样的不带任何人间的功利。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家庭环境，不知道自己的性别。他们看到的只有眼前，眼前的风景，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那样的纯粹、干净。
没有谁能记住婴儿时的事，就像记不起前世的经历。如果没有照片为证，谁也不知道自己婴儿时长什么样，甚至怀疑自己曾经是个婴儿。我就是这样想，我不知道婴儿时长什么样，因为家穷，没有照片为证。说到照片，最早的照片也是初中在学校里老师拍的。可惜没有留下来。妈妈说，我生出来浑身很长的毛，还以为我是个猴子精呢。
我的记忆是从两岁左右开始的，这在人群中算是相当的记忆早熟了。很多人说，自己开始有记忆是五六岁时，而我，却早早地记住了人世的遭遇。我记得自己一岁多时的尿床，记得两岁时的玩耍场景，记得抢小弟的奶水喝……太早有了记忆，就太早有了悲伤。我记得四五岁时被母亲逼下田插秧，在泥田里顶着烈日哭闹不休；我记得和小伙伴放牛，我独自坐在高高的山头，看着远方愁肠百结；我记得采一株田头的瘦草，联想到自己贫苦的身世，唱着苦调痛哭失声……这些都是六岁以前的记忆！因为太早有了记忆，早早的，就尝尽了人间的痛苦无奈与忧伤。
写到这里，突然又想到了老年痴呆，人生很是戏剧化，婴儿与老年，除了体形外貌相去甚远，意识上却几乎一样。这也应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哲理。然而不同的是，婴儿讨人喜爱，痴呆老年遭人唾弃。虽然两者都是没有意识，没有记忆，没有思想，虽然他们是人生的两极，待遇却完全不同。这无疑是人性的悲哀。但不管怎么样，痴呆老年无忧无虑，哪怕遭人唾弃，却也自得其乐，比起满脑子欲望满心功利满眼虚荣的人生正常期，却是清净纯洁了许多。
如果做不回婴儿，那么让我进入老年痴呆期也好，笑看人间繁花落尽，傻对人生利欲熏心，忘却心中忧虑苦痛，抛尽命中坎坷愁怅。
2011年6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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