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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党90年征稿】“酸咕咕”,绿叶的怀念
  文 / 张仙群
   



      记得小学一年级那年的清明,少先队辅导员叮嘱每人要自备一束鲜花,去祭拜革命先烈杨先发。到哪儿去找鲜花呢?我想起菜园边的土丘上那片绿绿的“酸咕咕”草,它的小花这时开得正艳。我兴匆匆摘下一束紫红色的花儿,却突然想起辅导员再三强调,为了尊重先烈,花一定不能是红的!正沮丧,却发现“酸咕咕”的叶子很特别,它由三小片或四小片心形的叶瓣组成,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绿色的花儿。我于是拔了一大束绿色的“花”,随辅导员来到烈士墓前,恭恭敬敬地将“花”摆了上去。满山的青松、遍地的花草同我们一起瞻仰着烈士碑上的红五星,含泪倾听着先烈遗霜为我们讲述杨先发的英雄事迹。
    从烈士墓回来,我径直回到菜园边上的土丘前,这个土丘里躺着我亲爱的爷爷。对于坟墓与棺材,我打小有种恐惧,惟独站在爷爷坟前,总有一种亲切感。    
     村里的老人每每说起我爷爷,总是竖起大拇指,称他是翁城少有的铁汉、是英雄!可是我不明白,同样是革命先烈,为什么杨先发烈士有纪念碑,有那么多人去瞻仰拜祭,而我的爷爷却静静地躺在这儿,连墓碑都没有,名字也没有。 
    “我爷爷真的是烈士吗?”我问三叔公(爷爷的堂弟)。三叔公拍着胸口说:“当然!从我9岁起,你爷爷每次和上头的人接头,都是我在村口放的哨呢……”一说起爷爷,三叔公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据说,爷爷十三岁开始漂洋过海,去过新加坡等四五个国家。十六岁回国与我奶奶成亲。三叔公还说,爷爷身材高大,身手不凡,他平时疾恶如仇,不畏强暴,锄强扶弱,救助过许多穷人和街头的小商贩,因此许多地主恶霸对他敢怒不敢言。那时,爷爷走南闯北,能讲多种地方方言。爷爷很少在家,连奶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直至出事那天,大家才知道爷爷的真实身份。   
      那一年春分,我父亲仅一岁半。恰逢我们家值年。我们家乡的风俗习惯是春分祭奠祖先。爷爷是长房长孙,自然是要回来操办的。爷爷请了假,提前三天从龙仙赶回了翁城。奶奶回忆说,那天早晨爷爷刚到家就出去了,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原来,由于叛徒的出卖,爷爷在翁城街被捕了。三叔公当时在场,他说,爷爷当时身上带有枪,以他的身手,逃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为了不伤及大街上无辜的人群,爷爷竟没有反抗,而选择了跟敌人走。没有人知道敌人是怎么对爷爷严刑敲打的,没有人知道爷爷经受过怎样的折磨,人们只知道,几 天后,也就是清明节,爷爷在思茅塘英勇就义了。
     在爷爷赴刑场的路上,人们夹道挥泪为他饯行。三叔公说,那天下起了雨,可是从翁城街到思茅塘长长的马路,两边竟挤满了人。各村的老老少少冒雨站在马路两侧,有不少人还提了酒,做了饭菜,前来为爷爷送行。许多老人家流着泪,向爷爷伸出了大拇指:“细源(爷爷的小名),你真是条汉子!”突然,奶奶哭着挡在了路中间!伤痕累累的爷爷没有犹豫,只是望着奶奶怀里的爸爸和拽着奶奶衣角的大伯,深情也愧疚地对奶奶说:“对不起,委屈你,辛苦你了!”接着他转身向两旁的人们抱了拳、鞠了躬,并大声喊道:“各位邻里乡亲,我的为人你们都很清楚,我的妻儿就拜托你们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法报答,等我儿子们长大再报!如果他们没良心或没本事报答,那就权当是你们给我临终送的蜡烛和纸钱了!”“乡亲们,不出三年,咱们翁城,咱们整个中国就要解放了,反动派的末日就要到了!……”奶奶哭得到场晕死过去,路旁的人们都禁不住抹泪,许多人还追着爷爷,跑出了很远很远……就这样,爷爷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那一年,他年仅26岁。三年后,爷爷的预言终于实现了! 
     爷爷,尽管没有人替您刻碑立传,我翻遍韶关地方志和有关文献也未见您的名字,可是,您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当年,乡亲们心里掂着您,嘴里念着您,正因为他们敬佩你的为人,在那白色恐怖笼罩下的翁城,大伯和爸爸才能平安地长大。      
      奶奶说,当时您已经是县长的警卫队长了,为了信念,您放弃了荣华富贵,为了信念,面对敌人的严刑逼供您宁死不屈!这就足以让我们感动一辈子,学习一辈子了!只是,爷爷,您去得太早,太悲壮,以致事隔六十多年,每每提起,我们一家都会泣不成声。爷爷,咱们缘太浅,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家里连您生前的一张照片都没有,可是,我感觉您从没有离去,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三叔公还说,没有在您的坟前立墓碑是有特殊原因的。由于工作关系,您生前与地方官吏、地主恶霸结下了深仇大恨,为此,家人只能悄悄把您葬在菜园边。为了保住年幼的大伯和爸爸,奶奶也只好忍辱改嫁到了一大户人家……三叔公还说,其实您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张思源。
     我想,爷爷就像这“酸咕咕”草,他是无名英雄,不是红花,他有的是叶的事业与品格……于是,每年春分,我都以心形的“酸咕咕”草纪念他,也纪念和他一样在光明与黑暗的搏斗中默默流血牺牲的无名英烈。
      由此,我特别喜欢“酸咕咕”草,喜欢她淡紫娇嫩的花儿,更喜欢她心形的叶瓣,还有酸溜溜的叶柄和甜甜的萝卜状的根。今天,偶然在网上发现,“酸咕咕”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四叶草”(也称幸运草),是国际公认为幸运的象征。四片小叶瓣包含了人生梦寐以求的四样东西:名誉、财富、爱情及健康。回顾爷爷短暂的一生,名誉、财富、爱情及健康似乎都不曾拥有,他有的是坚定的信仰和对共产主义执著的追求。六十多年来,他坟前坟后心形的“酸咕咕”草默默地开了谢,谢了开。这一大片美丽的“酸咕咕”草哟,你是爷爷从天国带给我们的幸福花?还是大地母亲为千千万万无名英雄竖起的座座绿色纪念碑? 

2011/6/9 4:54:38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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