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上,两旁的服装店竞相播放着的震耳欲聋的音响,伴随着售货员疯狂的击掌声、叫卖声,整条街都翻滚着一种世俗的热浪和热情。它搅动着这夏日的傍晚里人们躁动的身体和沸腾的热血。街上穿梭不止的男男女女睁大双眼,盯着、瞟着、游移着。各种含笑的、含情的、冷漠的、高傲的目光被初上的华灯折射出赤裸裸的欲望。
我和先生带着我们三岁的女儿在街上走着,我们也在为世俗的心找一个释放的出口吧。
忽然,在这沸腾的街上,隐隐传来了一种悠扬的乐器声。在这杂乱的喧闹中,它以一种尖锐的而柔韧的姿态肆无忌惮地钻进了我的耳朵,洗涤着我的耳膜。
走近了,才看见那是一个老人坐在街中央拉二胡。褴褛的衣衫,花白的头发,枯枝般的手指,还有,一条光秃秃的没了小腿的大腿,棒槌似地赤目地裸露着。他在拉着那首曾红遍一时的《流浪歌》。那本是一首伤感得让人流泪的歌曲。而在他二胡的演绎中,则更是如泣如诉、愁肠百结。
我的心被这乐声刺痛了一下:老人从哪里来?他的家呢?他的儿女呢?还有,他的腿呢?
但是也只是那么痛一下,我便要扭过头去让闪烁的霓虹来遮掩我眼中的怜悯了。因为在每一个城市的角落,都会有形形式式的乞讨者、卖艺者、流浪者冲击着我们的视线。他们卑微地匍匐在这繁华的都市里,却让我们的双眼像揉进了砂粒一般难受。是厌弃,还是怜悯?怜悯多一些吧。但渐渐地,看得多了,我们的眼和心都开始结茧了、麻木了。于是, 我们总会以熟视无睹的表情绕过每一个乞讨者的烂盘子,匆匆赶赴我们的生活。
而这位老人面前的烂盘子里,也只有可怜的几毛钱,偶尔还随着路过的美丽女人们的裙风颤抖一下。没有人在意这老人和他的二胡。人们的双眼只盯在他们所要寻找的目标上,像一个个出色的猎人。虽也有人驻足观望一下,但表情多是冷的、漠然的、甚至是厌恶的,像看一只渺小的蚂蚁爬在地上。即使有这忧伤的曲子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当我也想转头漠然地走开,身旁的女儿却用力地挣开我的手:“妈咪,我给钱他。”女儿拉开身上的小包包,掏出一个一元和两三个一角的硬币,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到老人跟前,把几个硬币叮叮当当丢到那个烂盘子里。老人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对着女儿笑着致谢。女儿却害怕地往后退去。也许老人的脏脸和缺牙吓着她了吧。
走出不远,我问女儿:“宝宝为什么要把钱给老公公啊?”“因为他没脚了,很可怜啊”女儿很郑重地说着。“没硬币了,不能坐摇摇车了哦。”我提醒她,因为那一元硬币是她特意带来坐摇摇车的――那可是她的最爱啊。女儿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再坐吧。”女儿的回答让我们有点惊讶。那一瞬间,我觉得三岁的女儿长大了。我亲了亲她可爱的小脸:“走,妈咪奖你坐一次摇摇车。”
女儿笑了,亮亮的眼睛里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纯真,即使那疯狂闪烁的霓虹和来势汹汹的吵杂声也无法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