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远方一位好朋友聊天，他说：我总觉得你只是杭州的过客，你没把那儿当家。我说是的，我对这儿没什么感情。发出这条信息后，脑子突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补发了一句：也许只有等到离开了才会发现，原来自己还是爱这里的。
朋友很无奈地，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网络那边叹了口气地回：是啊，也许只有离开了，才觉得在乎，觉得爱。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工作、生活、情感？拥有时，觉得这也不顺，那也不行，离开时，回头再看，却是饱含着泪花，泪花中藏着多少不舍、内疚、深情与悔悟？
幼时的我，曾把老家贫穷的山水农田恨到了骨子里。怨恨自己的命运，怎会生在这样一个闭塞的穷乡僻壤？经历无数坎坷与辛酸，终于在城里拼出了一片天地，成为城里人时，却发现，原来自己是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家乡。还是穷乡僻壤，这时在我眼中却闪着淳朴的生命之光，哦，我的家乡，我原来是如此地爱你！
来杭州，实属无奈，在这里定居，也非己所愿。阴差阳错间，我来了，结了婚，生了女儿，一晃十几年过去。我有无数的朋友，然而掰手算算，好朋友中，几乎都是外地籍。本地朋友寥寥无几。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无意去深究。十多年，说的还是普通话，语言天赋极强的我，就是说不好也不想说杭州方言，宁可遭人白眼，也要说着一口打着“外地佬”烙印的普通话。身在杭州，却无不心系着湖南老家，那是我梦中的天堂。那里有我成长奋斗的痕迹，有我刻下的气息啊！
如果真有一天我离开了杭州，我真能释然地诀别吗？我极力假想着这一天这一幕，却发现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十多年的居住生活十余载的休养生息，一旦离开，说没有感情，没有伤感，你信吗？
是的，我不信。我眼中的湿润告诉我，一旦离开了，说了千万遍不在乎不爱的这座城市，其实已在几千天的润物细无声的浸透中驻进了我的心田。它不是老家，比不上老家的原始深远，却是接纳拥抱我十几年的家园，它也是我的家乡啊！
也许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不知自己是不是会像现在假想时这样，眼眶湿润？或者是痛哭一场？当我在另一座城市驻扎时，杭州却也如我的老家一样，成了我牵挂的心灵家园？不知道，但我已深知“离开了才觉得爱”这个悲哀的哲理。由此我联想到感情，这人世间最困扰人的东西，特别是爱情。自古以来，爱情这东西，分分合合，血雨腥风，悲怨了多少的痴男怨女，撕碎了多少颗绝望的心灵。而当爱情终成正果时，一切却又随着生活的日久磨砺而变了色。
我曾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情是天空中飘飞的雪花，美伦美奐，而一旦落了地，却化成污水，无影无踪。于是很多人叹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他们其实没发觉，雪花并没有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点，于是轻率地分开，当初的海誓山盟抛却脑后，了无痕迹。如果离开了却解脱了，可喜可贺，也许结婚之初就没有爱情。但如离开时你痛了、悔了、流泪了、伤心了，岂不正应了“离开了，才觉得在乎觉得爱”？
我有个朋友，当年不顾一切，宁可众叛亲离也要爱地跟了一位一样众叛亲离也要爱的帅哥，他们有诉不完的相思，说不尽的志同道合，他们深厚的爱情基础让我羡慕不已。深爱着的婚姻的确甜蜜有加，但几年前她离了婚。最近朋友跟我说，他们几乎是同时不爱对方同时想结束婚姻，重获新生的。可他们走出民政局却抱头痛哭了一场，但谁也没有说出“咱们还是别分吧”这句话。朋友说，其实那一刻她后悔了，她回过头看他，突然无可救药地觉得，她是多么地爱他。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扑过去，任由他用一个无比熟悉与温馨的姿势拥抱着，他的泪落在她的头发上，她的泪浸在他的胸膛里。
前不久，前夫告诉她，他们从民政局出来时，他回头看她，心突然揪得很痛，他竟然发现自己是那样地在乎她，深爱着她!
写到这里，我哽住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无言地想说一句：是不是只有离开了才觉得爱？
2011-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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