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盐淹椒蛰着的心◆
（1）
大姐被拐的消息 如
瘟疫蔓延乡里
无数鄙视的眼光 如
寒风向我家袭来
笼罩在 我幼年的天空
那段时间
父亲的怯懦 表现得
一揽无余 一如
顽童嚼泡泡糖吹出的大泡泡
吹爆粘在脸上
既寒碜
又心酸
（2）
父亲那时的马脸
天天是阴着
家里的日子
时时是苦的
父亲 一下骂大姐不听话
一下骂我们不昌盛
一下骂刀二不是人
一下骂茶厂管不严
然后又骂改革开放
最后
全部都被骂完了 却
与事无补
父亲沮丧了 颓废了
在家
他对我们砸天掼地 恶语相对
在外
他对外人扯鸡骂狗 冷嘲热讽
做活
他不鞭笞牲畜
就摔劳动工具
再后来
无缘无故地叹息
莫明其妙的发火
甚至有暴力倾向
半夜
母亲常被她骂哭
却绝口不提离婚
人们都说
父亲神经了
我听了感到很难过
（3）
其实
面对突如其来打击
父亲总不明白的是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卖就被卖了呢
自己爱心爱意地生养长大的女儿
怎么会被人像卖牛卖马的卖了呢
这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吗
我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到底得罪了谁呢
父亲天天种田种地
到底在哪里招惹谁
老祖宗也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命人
到底何时做下罪恶要报在女儿的头上
共产党不仅领导人民革命成功了
也领导人民建设新中国取得成就了
怎在带领人民改革开放时
咋就把自己的女儿革卖了
这是死都看不到后背的苦啊
（4）
佛说的因果报应
可父亲他未种因
哪里报来的果啊
佛不生 空言生
就如父不入佛 空言佛样荒谬可笑
就连那只清晨的小雀的叫声都会和
深夜被捕的小鸟的哀求声不一样的
（5）
父亲觉得自己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软弱得像滩人人都可遭踏的泥浆
软弱得像刀子都不忍心弹的豆腐
软弱得比刀都砍不断的水软弱啊
他只是个捏锄头把掌犁把子的种田人
一个田间地头的蚂蚁蚊子随时可叮咬的人
一个山里水里的蚂蝗毒蛇随处敢吸血的人
他知道自己命苦
苦身天天被烈日烧身烤油般烧痛
傍晚回来就成挤不出水的干石头
舀不出油的空坛子
双目如那窗的空洞
心 却祁祷着幸福
（6）
人们以为
父亲是个刚强的人
其实
父亲是只把骨头长在外的田螺
不是为了侵犯
而是为了防御
可父亲的心
真是肉长的
经不起一点的盐淹椒蛰
就算蛰出暴躁的怒火
那也是他炽热的温度
并非交流电样
既可变热作饭
又可变冷冻菜
他始终 老老实实
像一头不用捅鼻子
就会勤劳耕地的老黄牛
（当时，大姐被拐卖的案子是曾报过案的，可公安局要父亲等了差不多近十个月后，跟父亲说，他们也是无能为力，所以才会有父亲只身闯北领姐的故事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