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未离思茅即思茅◆
（1）
土香土浓的父亲
像汽车腹中的足月胎儿催生
催得汽车火速飞驰了五个多小时
赶到县城车站才敢把父亲生下地
父亲下地时
汽车也疼得的魂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空壳壳
空落落的
像孤家独人一样冷清孤寂迷惘
父亲回头看了看那辆 被
挖空了心的大汽车
只见大汽车 也
灰头土脸的
可是那灰也很亲 那土也很热
和父亲身上的灰
身上的土是一个娘生的
大汽车的门久久地久久地不关
像那扇盼父亲快归的家门 叫
大汽车载着她 追赶着父亲
而来了
父亲心事重重地扛着
那根亲如兄弟的扁担 走向
那个只管肚饱不管爱暖的国营食堂
就在国营食堂门前不远方
有个肉嘟嘟的胖婆娘
见到父亲穿挂不好 土里土气地
肩上担着一根饿条条的瘦扁担
比父亲还瘦还长还穷
就大大咧咧的朝父亲大声开玩笑
喂 老大锅（哥）
你抬着大扁担不挑鸡不挑鸭
是克（去）挑山还是克（去）挑海
哈哈哈
父亲听见了那只纸老虎的骚吼
扭头看了一眼纸老虎冷冷地说
克（去）挑人
然后身如游魂般的欲度进食堂
（2）
纸老虎听见父亲的话很刺耳
就气冲冲地冲父亲破口大骂
死乡巴佬 你说你妈的X
我看
你是来亲戚家讨粮食 而
不好意思说的吧
看你那穷样 脏样 臭样
呸
还是老娘看得起问你
父亲的心情本来就遭糕透顶了
可是经纸老虎这一侮辱
父亲立刻火冒三丈起来
他把手中的扁担
像孙悟空抡金骨棒般
呼呼呼地在空中轮了几圈
然后就
理直气壮地朝纸老虎声讨
（3）
大妹子 你说你妈的X
你爹——我穷 何时克（去）跟你讨吃
你爹——我脏 何时克（去）跟你在过
你爹——我臭 何时克（去）跟你睡过
你妈贼X
你以为我穷就可嘲笑
你马上过来跟我道歉
父亲的话如晴天霹雳
霹到纸老虎头上
食堂内外的人
立刻安静下来
就连爬在垃圾桶的那只苍蝇
也不敢动了
父亲把手中爱如至宝的扁担
杵在深沉厚重的土地上
两脚列宽于肩
顶天立地的站在那儿
目光如炬
耐心地等待着前方的敌人
高举白旗
（4）
直到纸老虎恭恭敬敬的道歉后
父亲才心服口服地走进老国营食堂
父亲先用自带的烟筒烧了几筒闷烟
然后又要了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那碗饭父亲吃了很长很长时间
似最后的晚餐
他慢慢的嚼
一粒粒的嚼
嚼出了饭里的苦
嚼出了饭里的甜
嚼出了人间冷暖
嚼出了生活辛酸
父亲边吃边想
想着想着眼角 就
流出了眼泪来
（5）
那泪水
流进碗里
渐渐的把米饭淹没 淹没
突然
父亲猛地把那碗眼泪泡饭
猛抬起来
哗啦啦一大口
下肚
（注：思茅，就是现在普洱的前称。国营食堂，当时就在现在的普洱天生洋总店旁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