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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纹
  文 / 语晴
                         



      那年她小学四年级,坐在我后面。我向来不是一个爱挑逗的人,而且从城里回来乡下读书,行为和言语上总带着点城里人的趾高气扬。我坐在讲台对正的第二位,所做的一举一动都易被老师察觉,所以我常常右手托着脑勺,作沉思状,左手总爱拿着一支笔转来转去。
    与她的第一句话不记得很清楚了,好像是向她借一支铅笔。只记得她笑咧咧的递给我,眼神鲜亮一闪。用完后我放在她的桌面上,怕惊醒她而没道谢。她在静静地伏着桌上,短短的刘海闲适地躺在白晢的小手,粉嫩的脸庞稍微显露出来。我只稍稍瞥了一眼,便急速转了过来,生怕她同桌小秀看到。小秀是同她一个村子里的,短平的头发包着瘦削的脸宠,笑起来露出浅浅的小酒窝。而我的同桌小光是一个胖胖黑黑的斯文小伙子,稚嫩的脸宠稍见五五分的发界,笑起来总是捂着嘴笑。 这里是农村地区,风气却不见得淳朴,大人们大都外出打工,无暇管教子女,有些学生在学校肆无忌惮,勾帮结派、单挑群殴这些都司空见惯,他们都是暗地里进行的,老师想管也很难,顶多是通知家长,然后找来聊天,这些人还笑言要去办公室喝茶呢!
    我是家里最宠的那个,在兄弟姐妹中我最小,而且刚从城里回来,从小娇生惯养的我在爷爷奶奶春风般的怀抱下更加像雏燕般窝在滋润的窝中,只是张口等着美肉送进嘴里。那时候矮矮的个子常穿着黑皮凉鞋,细瘦的身子背着一个占了整个上半身的奥特曼背包,包里总放着一条绵黄色手帕。那条手帕是妈妈走回城里后留给我的,一拿起它就觉得周围瞬间充满熟悉的空气,每次走完十分钟的上学路程坐在课室生硬冷凉的椅子时,便拿着它一遍遍地擦拭身子上的汗,不知怎的,擦着擦着眼睛会不自觉地发胀,小小的眼珠嵌着若有若无的泪光,这种情况大约持续到两年的时光。在学校里,我也不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只是爸爸妈妈告诫在乡下要好好读书,认真听老师讲。我便应允的点头。无忧无虑在家中与哥哥姐姐玩,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便是假期能到城里与爸爸妈妈团聚。
    自从借笔的那一次,我对她的好感倍增,本以为她是一个可爱斯文的女孩,学习成绩也不错,对我会有帮助。可第二天却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那天正下课,她向我请教数学问题,我两眼轻轻一扫题目,便爽快地说不会。她原本带着光亮的神色顿时熄灭了,两眼瞪圆,生气地道:你这么随便看了一下便说不会,明明会的怎么也不肯帮我解出来啊?我觉得可笑,便更随意地说:都说不会啦!这令她更相信我会了,便扯着我的衣服要我解出来,我边用力向前拽边说“真的不会啊”,而她仍然要往后拉,周围的同学见我们拉拉扯扯的,哇的一声便把大家的眼光都投过来。那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令她的脸嗖间变红,她马上松开手,恢复原位,微微地低下红腮。旁边的小光哧哧偷笑,却突然冒出一句:他会的,你们不记得上次老师给的难题他解半个钟就会解出来的。对啊,对啊,旁边的小秀附和道。这时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生意,目光扑向我这里来。我朝小光使了个生气的眼色,无奈地摇摇头,不知怎的,突然灵机一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笑着打趣道:你的脸都红了,这有解吗?她的脸嘣声涨红到极点,头低得好像要埋向地里去,嘴里嘀咕说:没有啊!小秀稍稍把头向着她的脸一探,连说:真的啊,真的啊!我更加大声笑起来,直指着她的脸。她连忙用双手把脸藏起来,却瞬间拿起了一本书直往我的头一下子拍下去就收回来。脑部发胀的神经顿时缩了回来,出于本能反应,我伸手就拿了桌上的一本书,不顾众人的眼光,正想礼尚往来地拍她一下。可这时却上课了,我轻轻地瞥了一眼门口,却看见了老师严厉的眼神。我把书倏地收回,顺便带着身子转过去,作恭敬状,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老师也许看不出半点痕迹,而却惹来了全班刹那的笑声,如蜻蜓点水般轻巧地滑过,便像乌鸦般发出沉闷的声音:老师好!老师纳闷地示意大家坐下,老气横秋般盯了我一下,我羞愧地低下了头,稍稍听到了后面发出的哧哧笑声。
    黄昏的背影洒在乡间宁静的小道,清澈的小河带着周围金黄的映像向着远方漂流,小鸟张开尖巧的小嘴唧唧地叫着,不知衔去了谁的思念。我独自背着行襄,踱着脚步,向着家中的方向走去,回忆中满是湿润的思念。
    回到家中,聚众玩耍是我必玩的游戏。抛开书包,连鞋也踢走,便赤脚来到家门前的一块空地,兄弟姐妹们和着隔壁的邻居孩子一起聚在这里尽情地挥洒汗水,让带着余热的昏黄日头变成爽朗温润的夜月。哥哥是一个杰出的首领,在这里他最大,什么事都他说了算。他的组织力也毫不逊色,曾带领我们成功捣毁过鼠窝,抓捕了一窝的小黑鼠。这不算什么,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曾经一群人在田野里追捕田鼠,凡是害人的家伙我们都会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用狠毒的方法处理“罪犯”,什么撒白粉、放毒气、瓶子囚禁,甚至专门研制出电池电击法来麻痹它们,坏的家伙我们绝不放生,但只要想到它有点好处,我们也就判它无期徒刑,想什么时候放就放。有时我们还会发动夜间行动,专制一个小木钳去到小溪间夹捕黄鳝,然后晚上大伙们搞上个“庆功宴”,好好搞上饱饱的一餐。吃饱后便在家人的强烈吆喝下忿忿入睡。
    而我的两个姐姐则是优秀的参谋员。她们给我们带来丰富多彩的游戏,什么传统的,流行的,还是城市的,都一一奉上,不过还得经过首领的同意才能施行。尽管她们的游戏都大都带有女性化,但我却常常沉湎其中,她们总爱说柔活不适合男孩玩,而我却总是拍拍胸膛对着她们说:谁说的?看着瞧!然后则学着她们跳花绳、跳格子、变花绳等,虽然最后我总是落得灰脸子,但不改我玩这种游戏的热情,一个粗男孩学着她们柔去柔来的动作,总会惹来大伙们的笑话,但我在那时却有了种虽败犹荣的感觉,我坚持着反而吸引了邻居许多男孩的加入。而哥哥则总不爱玩这些,更愿意说这低智商的不适合他。
    在哥哥姐姐这些“大朋友”的带领下,我们这些“小朋友”则是一群服从命令的士兵。我们有“自上而下”的组织规则,凡是小的都要服从大的(按年龄分),大的要让让小的,新来的先要吃亏,输了的要服,不能耍赖。在这些规则下我们总会在门前的空地组成宠大的队伍,我们一起玩捉迷藏、点叠叠、跳单脚、老鹰捉小鸡等等。汗水在我们身上挥洒,脚步在不停变换,时而急促,时而轻缓,时而停顿,在这片夕阳西照昏黄的水泥地上,短短的黑影在不断重叠,交错,分离,清脆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着,忽而变奏着,无序错落的脚步声伴随着大伙们爽朗的笑声在这片欢谑的天地碰撞出美妙的火花。玩累了,我们爱躺在空地上,舒展着身子,让月亮洒下圣洁的光,洗去身上的疲倦,面朝着璀璨的星空,呢喃着童稚笑语,直到月亮爬上我们的头顶``````
     在学校,我始终是一个想回家的孩子。老师在讲堂上的说教并不能勾起我的好奇心,在课堂上我的思想乱飞,经常飞回家探望家中的亲人,尤其是远在他方的父母;有时则飞往操场,渴望下课时的游戏;甚至有时会飞往后面的女生,想想下课后如何捉弄她们。她与我开始越来越熟了,慢慢便成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骂手”。她是一个性格豪爽的女孩,对熟悉的人爱粗声粗气,而对陌生的人则爱表现出文静斯文。这点正像我,可我们却像天生的对头,我说东她总爱说西,我爱在上课时斗她几句,她则说要认真听课,而当我认真听课时,她却用笔捅我的后背揭穿我托脑思考时的样子好假。我则不以为然,下课后则大吹她的花名“大头云”,说了几句阻碍“老子”类似这样的话,她总会气得涨红了脸,撅着小嘴,长发飘飘,咬牙切齿,等我放松防守时,则用一大本厚厚的书用力地砸落我的头。我也毫不留情,拿起桌上的书作防守状,念着她打的次数储力蓄势,等她打完坐下时,便一鼓作气,还她的次数,有时调皮时则打多一下,而她会火气地冒起来,还我两下。这样冤冤相报不能了,周围的人则爱起哄,击枱打气,当我犹豫几分时,他们则抬哄“是男子的便要打”,而我则通常不打下去,故意让他们不快,当她再拍我时,我则连着先前的一起算上去打,我们大战了许多个回合,直至老师进来上课时才肯罢休,坐下来便觉头晕目眩,火星直冒,两耳轰鸣,心里暗骂那个家伙,暗恨自己刚才用的力度太轻。而当她在上课无动静时,则担心她是否伤得太重了,要不然说我欺负她这可难解释。于是我便会故意弄掉一支笔,趁着捡的机会偷偷掠她几眼,当看到她安然无恙、闲适舒畅地写作业时,心中便直怨:小女子真不值得!之后,我又右手托着头,左手转着笔,作沉思状。
     那时,我经常打架。不是说我喜欢打架,而是有些人专门来找茬。当时,由香港拍出一套《古惑仔》正红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连“陈浩南”、“山鸡”、“靓坤”这些风云人物都不识,别人会说你“大山里出来的——没长识”,有些同学还学着“山鸡”的着装,在裤膝头上搞上个有着丝丝缕缕连着的破洞,身上搞上个贴着的纹身,有时要打架时便脱掉上衣摆显出来,嘴上挂着一句:“不管我是不是洪兴的人,陈浩南永远是我老大”,然后自称为“陈浩南”的留着长长的头发,盖过瘦削的面孔,脸上坑坑洞洞的,摆弄着那两撇苍黄的发头,矮矮的个子站出来呼呼嚷嚷,“我相信我的兄弟是做错事,不是做坏事,我替你扛”,露出尖尖发黄的牙脚。然后面目狰狞地面朝着我。墙壁残落的课室,有几个人围拢着前面嚣张的两个人,靠着残壁的我面无表情冷冷地独站一边,身边几张桌子凌乱地摆着。我们无声地对峙了一阵,空气似乎也要僵硬了,突然在他们的背后冲出了一句如箭弦般射穿破我微弱气势的最后一道防线,“出来混,有错就要认,被打就要站稳”,人称“靓坤”的矮胖小伙子跳了出来,声称要和我“单挑”,嚣张的气焰直逼着他额上的青筋暴露。我依然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双手随意地摆着,却准备着出手时的力度。看我装酷的姿势,他稍稍睁大了眼,然后一个拳头冒着火气般冲过来,我马上双手抱头挡开,然后稍稍用力也朝着相同的部位打了过去,谁知他不防,拳头直中他的左眼。他哎哟的一叫,人即蹲下,双手摸着眼,哟哟不断,然后咬牙地抬起头。左眼微微肿起,渐渐泛红,并流出些许眼泪,口中大骂:“死扑街”。
     远落西天的夕阳把残留的光照进来,昏黄的光线迎着依着残壁的小伙子。那短平的黑发铺在微凸的额头,瘦削的脸孔透着斑驳昏黄的残照,修长的腿斜斜地依着,双手照样随意地摆着,右手微微颤抖,目光不转地注视着前方,脸上依然无表情。前面站着的两个人依然原先的姿势,只不过脸上写满了仇恨,“陈浩南”的眼睛连连闪着。“靓坤”依然在地上抚着右眼,身边有几个连问“怎么样?”,左眼肿得明显,眼泪也不断飚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开口了,只不过声音有点微弱,震不住他们的声势。“陈浩南”动手了,口中念着粗口,还加了一句:“一开口就犯着老子”,便对我拳打脚踢,扭动的身子显示出狠的本色。我也不留手了,提起拳头便乱挥,专攻他的手臂。凭着我手长的优势,我猛攻直下,他见处弱势,便一下子整个身子撞过来,和我近身扭打着,我的腹部开始隐隐作疼,长长的手臂也被他恶毒的指甲爪得伤痕累累。我用膝头撞开他,把他放倒在地上,他双手托着地,看着我身上多处的痕伤,竟面目狰恶地狞笑着,露出苍黄的牙脚,然后向旁边的人挥了挥,指头对准我。“山鸡”竟然也动手了,以前他挺斯文的,我还曾经开心地和他肩交肩拍着“公仔”(儿时的游戏),弹过珠球,我还用钱请过他吃东西,平时善良的他一上来就对我粗口连连,眼神也充满了嚣张的仇恨。我精神的防线完全崩溃了,他一冲上来我就用尽全力地抽打他,他被我不顾一切的力量震惊了,脸上写满了恐惧。我的心没有软下来,我一拍拍响亮地打他,直想用力把他打清醒。我的眼睛发胀了,泪水不自觉地飚了出来,他则用长长的指甲在我的颈项和脸上胡乱狂爪。我完全怒了,眼泪飚得更多,而卑鄙的“陈近南”竟然在背后狠狠地给我一脚,我被踢得倒下伏在地上,但连忙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对着他们,脸上堆满了泪水,不过没有泣声。那“陈近南”得意地响停,“看他流马尿了,今天就这样教训他吧”,然后几个熟悉的面孔便在后面默默地跟他走了。残照收回了它的光辉,阴暗的教室一片凌乱,墙脚堆了几块残落的黄泥。我拍拍身子,揩干泪水,用纸巾擦拭伤口的鲜血,若无其事地走出课室。回到家,我一句打架的话也没说,家人问起伤处时,便嘻嘻地说和别人玩弄时斗气弄的。躺在床上,便觉身子阵阵隐痛,我只好悄悄地拿上家里的药酒,朝藏在衣服底下的瘀伤涂上,便照常睡觉,明天依然在校嘻笑着。
    在学校,有一个人和我挺要好。他身强力壮,脸阔口大,人称“大嘴”。“大嘴”是一个恶人,浓厚的眉毛在产生歪念头时总随着阴黑眼睛的带动下明显地皱起,两腮生着稀稀疏疏的细毛,“五五”分的头发总会在欺负人时的邪恶样子显示着斯文的凌虐。凭着他强硕的身形,他到处戏弄别人,大胆咧咧的神色“居高临下”,常常使人觉得“老子说的便是真理”。他生着一副雄浑有力的嗓音,却在调戏女孩时变得“可爱”,铮铮的苍劲像是涂上了“粉妆浓抹”,阳里阴气的“妩媚”总会吓跑女孩,尤其在上课调戏女孩时的一句“好衰噶”让讲堂上的老师哭笑不得,直憋红了脸。与“大嘴”相识,是我一年级的时候,模模糊糊记得他用厚硕的手掌紧握着我的小手,直逼着我吖吖叫痛才满意地松开,露出“虐人式”的微笑,大大的门牙若隐若现,小眼眯成一条线。我对他又怕又恨,却无力还手,恨不得快点长着身体与他抗衡,而我的怒怒的一目则会时常惹得他大笑,直抽着我颈项上的项链,把我的小颈勒得一痕痕的红,我对他眦牙裂目,他则更加夸张地狂笑。   “大嘴”就这样一直与我交往着,不过随着与他的渐渐相熟,他对我越来越友好,也不知他是怎的,后来总爱找上我玩,而且上学、放学都来找我和他一起作伴,我对他的厌恶感也就渐渐减弱了,竟然还成了好朋友。
     那一次,她哭了。她与我一天不打闹都觉得不舒服,在课间,她顶一句,我顶两句,她还我三句,我们就这样较量着,谁也不愿服输,即使吵到声音嘶哑,最后通常是旁边的小秀以微弱的一句“不要吵了,惹人注目呢”来调停或老师站在门口快要踏步进来了,我们才甘心地停止。而那一次,她莫名其妙地哭了,泣不成声的,肿着红眼刁蛮地向我撒了一手的细沙,金黄的细沙飘洒在夕阳下热闹的操场,尘扑着她迷离的双眼。
    “大嘴”与我一起嘻玩在放学后喧闹的操场,我看到她了,身边少了平时跟她嬉玩的“姐妹”,独自立在跳杆那里注视着别人跳杆,一袭简洁的着装活现着活泼的气息,窈窕的身材翘着一束短短的黑发。“大嘴”与我朝着她那边走过去,看着他邪恶的样子,我估计又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她看见我们了,粉红的小脸露出一丝的异样,正想抽脚离开。“大嘴”连忙叫住:“靓女,怎么了?见着我们就害怕了?真亏我们平时对你这么好!”她停住了,可爱的容貌作呕吐状,小舌往外轻轻一探,如小鱼浮出水面看着人便一下子又潜下去了。我见着她的滑稽,便向着“大嘴”打趣道:“怎么能把我牵涉进呢,她值得吗?”她见着我的“指桑骂槐”,气得撇起嘴来,大大的眼睛斜瞥着我,偏隅的眼球躲在眼角里,像要准备射出来般。要是“大嘴”不在这,她准会拿着“武器”追着我打,这时“大嘴”恰成了我的“挡箭牌”。“大嘴”张开大口哈哈道:“靓女生气的样子就是好看,你平时怎么不对我这样生气啊”,然后忽然变着那“招牌”式挑逗的样子,“好衰噶”。看着“大嘴”那微微低头的“媚”样,我笑得前俯后仰,差点倒在地上。她也转过身来,肯定是被逗得样子要变形了。
     西隅的夕阳毫无吝啬地洒下金光,暮日下的昏光让人感到醉心的美丽,温醇的光让人的眼睛触摸得到,少去了许多的神秘光彩。操场上,高大的树如站岗上的卫士,魁梧的身躯直直地站立着保卫这小小的校园。长长的黑影一动不动,任校园中孩子们活泼的身影任意地交错着,无声的音乐在空气中荡着一阵阵的时刻变化着的旋律,伴随着孩子们有力的尖叫,演奏成一曲快乐的交响乐。我在跳杆的一边,认真的样子盯着对头的“大嘴”,时刻准备着身体的发射。“大嘴”一脸的笑意,眼神到处游离,时不时看着另一边的她准备“发号施令”。“跳!”双手紧握着双杆使劲一撑,双脚用力一撑,身体便像弹弓般发射出去,梭梭的身影追着另一边的身影。另一边的身影如活兔般洒脱追捕,又一下子如猛虎般发起进起进攻,我一下子败下阵来,如羊糕般乖乖地“束手就擒”。我甘心地认输了,自认身体不够他好。“大嘴”露出“强者”式的笑容,金光下高大的背影真的能令对手望而生畏。她看着我落败时狼狈的样子,不禁呵呵取笑道:“平时叫嚷得自己很厉害的人怎么一回合就给人取下了?呵呵,真差劲”。我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不甘被这小女子嗤笑,便嘻笑着要和她比过。这时,大嘴因有事已经离开了校园。校园的角落里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影。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却被我一句“不比就是比我差”而爽快答应了。我回到了刚才决战了位置,只不过对手却是一个弱女子,反应旁边没几个人,看不到我在欺负女子,我暗示自己要手下留情,不一下子就让她下场。而她却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代表女子来向男子发出的严正挑战,短俏的刘海被她严肃的气场有节奏地飘扬着。我轻松地笑着,对她说玩玩而已,不要太认真。而她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反而帮她增加了气势,正色道:“谁跟你玩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我的手轻轻一颤抖,便听到了她的急促号令:“跳”。她的起跳扬起了尘,如烟雾般追拢着她白色的飞脱身影,凑身的截脚裤更能显示了她线条般曼妙的身弧。我醒过神来,意识到快要被她追上了,便马上耍出一个急促的跳杆技术,凭着我跑得大步的优势,一下子冲过杆的另一边。明显地,她追不上我的,我并没有一下子冲上她,而是像大人慢慢陪孩子耍太极般,戏弄她地慢慢陪她玩了一会儿。她见着我散漫的态度,并没有灰心,而是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地往我追,可都被我绝对的优势化解了“危机”,我们就这样进行了好几个回合。正想一个跨度把她追上,她却一下子滑手,整个人摔在了跳杆边的沙池中。我舒了一口气,暗悻幸好是沙池,便走过去看她。她两手伏着沙池,秧秧地低下了头,凌乱的头发中飘出两撇直直的刘海。我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伴随着她低声的沉泣我知道凶兆应验了。我一向害怕看见女孩哭泣,摸着后脑勺也难挤出一句安慰的话,只焦急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听着她缭乱的哭泣,我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句:“这不……不……会很痛……痛吧”。谁知她越加大声地哭泣,抬起了她红肿的双眼怒怒地瞥着我。我更加不知所措了,直想转头就跑。瞥着瞥着,她突然抓起沙子气冲冲地往我身子一撒,然后转过身子匆匆地走了。远走了的夕阳已收回了金光,平时喧闹的校园收敛了旺盛的人气。我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女子!我恹恹地带着夕阳下的余热远去了校园``````
     炙热下的校园中,有一群人在围拢着乒乓球枱,发出一阵阵的助威声。“大嘴”被包围了,独自高高地一屁股坐在水泥做的乒乓球台的一边,目中无人,一副鄙夷的样子。另一边则站着一个叉着手的结实黄毛青年,两眼冒着火光直直地盯着“对手”。台下全是他的人,不断地叫喊着“打他,打他”,周围也纷纷来了嘻玩着的学生,口头念着“又有戏看了”。气氛热闹又紧张,那黄毛乘着火气,一下子冲过来就给了“大嘴”狠狠一巴,念着“看着你就不顺眼”。周围一阵躁动,目光紧追着每一个动作。“大嘴”一下子愤起,重重地推开那壮硕的身子,紧接着又还了响响的一巴。那人完全火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粗口连连,对“大嘴”手脚并用,每一拳脚都像要是冒出火气的。台下的人连连叫好,围观的人连赞精彩,校园的角落里在正午烈日的炙烤下,冒着阵阵的燥热。“大嘴”双手抱头,作防守状,等那黄毛一阵猛打后,便慢慢抬起头来。他露出了仇恨的眼神,大嘴吁吁透着气,“五五”分的发型乱乱地凑在了一边,此时十足一个狂暴的人,和平时“斯文的欺虐”完全变了样,就像“龙珠”里面的赛亚人进化了似的,站起来就是一个暴强的人。黄毛并没有被“大嘴”的变化吓倒,反而更加神气,目光眨眨,阴笑泛泛,一副鄙视的样子。仅是一下的停留,剑拨弩张的气氛随着“大嘴”抄起一块砖头而变得红色恐怖。黄毛后退了一步,眼神充满了恐惧,但已来不及逃跑。硬硬的砖头直往黄毛的头上就是一拍,周围都呆住了,随着红红的鲜血一滴滴地流淌,才回过神来。黄毛啊啊不断,捂着那溢出的血口,已无力再理会“大嘴”了,眼泪不断飚着。黄毛的人忙扶着他下来,带他去到了附近的医疗站缝了好几针,也不敢找“大嘴”麻烦了。学校知道这件事后,责令“大嘴”回家反思几天,并赔偿医药费。“大嘴”已面临着退学的危险,不过也大大地减弱了这帮人平时嚣张的气焰。
     她的大哥是学校“黑帮”老大。平静的一天下午,她突然告诉我,下午无论谁叫我出去都不要答应。我听着奇怪,难道又是她的恶作剧?便一副嬉笑的样子对她说已看清了她的伎俩。而这时她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眼睛不眨地告诫我有人要找我麻烦。我不以为然,平时几乎没有结过仇口,有哪个这么不识趣,打我也没意思吧。不一会儿,小光告诉我,放学后是她大哥要找我,有人通风报信说你经常欺负他的妹妹,最好是趁早走吧,不要让他们找着。我一副无辜地看着她,用疑问的眼神对她说:“我有欺负你吗?!”她连连赔笑,不断地摇着头,口中说着:“你不要去那里就行了,我也没对我大哥说什么”。我不再理会她了,气着凭什么说我欺负她。放学后我并没有提早回家,当我要离开座位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来,她一副楚楚动人的眼波在荡漾着,央求着我:“不要跟那些人去,早点回家吧”,我没有搭理她,便径自离开了课室。走到校门,正来着同班的三个同学找上我,他们都是“黑帮”的人,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去那里和他们大哥说几句就行了,要是我来不了他们便要挨打的,一副哈巴狗哀求的衰样,我没有答应他们,而是一味地向前走,他们商量了一下,便从后面追上来,拖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了。我挣脱他们,便在马路上奔跑起来,他们很快便追上了我,不断对我说:“只是聊几句的”。我不再跑了,心想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找上我的,便想看看他们能对我怎么着。我跟着他们,来到了学校后背的半山腰。这是一个隐蔽的地方,非常适合“干事”,就算救缓来了也许也找不到来这地方,而且便于逃跑,能一下子窜到后山去。
     我来到了这地方后,那“老大”还没有来到,只见一个叼着草尖的坐在草丛中纳闷着。他打量了一下我,便打趣对我说:“你就是今天的主角吧,‘霸王妹’真惹不起啊”。我看着他开玩笑的样子,也和他说:“没什么的,我这里硬着呢”,指着手臂上的小肌肉。他笑了,笑得诡秘,让人难猜。不一会儿,那些人来了。见着“黄毛”捧来一袋子的东西,来到众人的中间,张开袋口,一个还嫩着的鸡头露了出来,发出咯咯的声音,得意地对着大伙说“这鸡是我从山脚下的人家偷来的,今晚烧鸡,大伙有口福了”。看着他那贪婪的模样,我想起了他被“大嘴”打得头破血流,眼泪直飚的样子,心中升起了一阵快感。“老大”在后面迎了上来,一身的肥肉,贽肉累累,气冲冲地指着那鸡说:“你干嘛要去偷别人的鸡?”,吓得“黄毛”一脸无奈。“当然下次要叫上我嘛”,大伙都乐了,连我也被他高超的表情骗了,瞬间的好感荡然无存。他注意到我站在旁边,便把脸转到我面前,咧着嘴对我说:“你就是那个经常骚扰我妹的那个人吧,怎么样,你有什么话要说?”。气氛瞬间僵硬了,众人都把目光投来我这儿,我没有说一句话,交叉着手呆呆地站着,后面站着一排跟上山来“看戏”的同学。他见我没有说话,便扶着我的肩膀冷冷地说:“我这人很公平的,我问你,你想和我单挑吗?”。我依然没有说话,看着他庞大的身形,听着“单挑”这词,心里还是免不了一丝的畏惧。“他刚才说身子硬着呢”,背后刚才那个叼草尖的冒出一句。他突然怒气一冲,“有你这样站着和我说话的吗?这么拽,是不是要我多打你几拳”,我站直了身子,眼神正正地望着他。“那就受我两拳吧”,说完他握起那硕大的拳头匆匆地向我的手臂打了两下,有点痛感,就像“大嘴”平时逗我的力度差不多。我心中直想逃离这地方,不想多事,便忍着过去了。“这是‘见面礼’,下次再听你欺我妹就不能饶你了”,说完便转身走开,眷顾着他的鸡。我也转身离开,感觉挨两拳没算什么的,后面的人议论纷纷,大都是“没戏,这人真弱”这样的话,听着这些话,我心中一阵阵的寒冷。走到学校门口,我见着我的叔叔竟然在那等着我,原来“大嘴”听着我要被人打便去叫人来,却找着了我的叔叔,叔叔上了山,却找不着我。我说我没事,只是聊几句,便若无其事跟他回了家。
     回到家中,家人知道这件事后,都非常愤怒,也指责我几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老师,我太懦弱,“人善被人欺”。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脸的承认。爷爷还瞒着我,挺着老骨头亲自去到学校“告状”,学校对于这种事也是顶多找当事人出去聊几句,那些人是听不进去的。回到学校,她问我她大哥对我怎么样。我没有怪她,便和平时的语气一样对她说:“你的哥很胖,而且样子很难看”。她一巴掌拍着我的身子,小脸带红,“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哥”。我笑了笑,细转着脸对她说:“你别这样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到时又少不了你哥的拳头”。她尴尬地扭动着,没有说一句话了。自从这次后,我们的对话就像蒙上了一层灰色,总是寥寥几句便结束了。有时她专门来找趣,我也是草草应付几句,再也没有以前的打闹了。日子就像沙子,在时光的沙漏里一点点地流失,即使是不安分的沙子也脱离不了沙漏的引力,失重般地挤过漏颈,轻轻的重量发不出一丝的叹息,它不会告诉你“我走了”,而会告诉你“我已经走了”;而回忆总能挣破漏斗的隧道,在过去的轨迹磕磕碰碰地行走着,有时你会寻找到快乐的灵犀,而有时则会让你邂逅伤感的滋味,日子永远会定格在一米阳光里,你摸不着却看得到。
     转眼间,便是六年级了。她编走了,不再是我的后面,而是远远的一段距离。我们渐渐地疏远了,见着面也是轻轻的招呼便走了。当时我不在意这些,前面后面有新的聊天伙伴,也不觉无聊,通常是聊得前后交加,忙得不亦乐乎。前面是学校的“小霸王”小威,“黑帮”里的人多是他的亲友,他经常叫嚷着叫打着某某,而他几乎是不出手的;后面是文静的小萍,
     和我斗起嘴来却像一个被唤醒的“母狮”,手嘴并用说得一发不可收拾。小威是她同村里的,小萍是她的好朋友,两人通常是包夹着我说我和她的暧味,而当他们说得我无言以对时,我则会用他们俩的恋事开碴,总能在败阵中获得胜算,说得他们一阵的沉默。小威常对我恶言,如果再拿他俩的事来说,便让我出不了这个学校门口。我则瞟着眼,歪着头对他说:“等着瞧,我看着”,然后便调过头来调侃着她:“你那个说要打我,我怎么办啊?”她则呶着嘴对我说:“活该”。而第二天小威却找我上阁楼给我看小萍给他的信,小威一脸的幸福荡漾着,而我则快速数着有没有说到我。当我看到信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劝他“从良”的句子时,我嬉笑着把信塞还给他,轻轻的一句“怎么没说到我这‘媒人’啊?”。他则紧紧地抓过信,正经对我说:“我俩的事容不着你插手”,我漫不经心地道:“哪为什么有人叫我去看他的情信啊?”他坏坏地笑着说:“看我信是要付出代价的,下次谁给你的信也要给我看”。我说没人给我写信,他则说你那个她没有写信给你吗?听说现在许多人追她呢,再不出手就没有了。我说轮不着我呢,他用力挽着我的头,对我说:“我不管,你看了我一封信,我要看回你的信,不然我叫人打你”,我和他扭扭推推,谁也不知他对我如此“友好”。 
    “大嘴”退学了,说在学校呆不下去,便走去大城市读了职中,他的离开也许是使许多少女开颜欢笑,日子终于送走了那个专“恶搞”女孩的蛮人,尤其是她,她每天的欢笑不用再被他的“媚样”打断了,也不用再蹙着脸,呶着嘴粗气对他了。对于我,我觉得少了平时的他调皮时抽我的“挨痛”,但在玩耍的场所没了他,却少了那份尽兴,总觉着玩到一半便没劲头,也难听得到他的冷笑话了。老师对于他的退学是绝对的欢迎,他们再不用担心上课有人站起来和他们顶嘴,也不用围着课室一圈圈地追着他,红着脸恶言对他,台下是偷笑的学生,他们认为“大嘴”就是一个大麻烦,时常打扰他们平静的教学生活,他的离开是心里狂喜而口上不说的滋味。六年级毕竟是一个毕业季,作业开始繁重了起来,还要上夜堂,许多学生叫苦着,而老师们总对我们说:“不怕不怕,上了初中便会很轻松的”,我们相信老师的话,直想快点熬过这季。老师曾劝我努力点搏一搏市里面的重点中学,还说我是学校吐气扬眉的希望,我当时应付地连连点头,其实心里明白,虽然我从四年级起到现在一直蝉联考试的第一名,但这是因为好的学生大多跑去镇里面的中心小学,只有一些人不愿意每天跑那么远而一直在这里驻守着,和中心小学的人相比,那是一段说不清楚的距离。而我并感觉不到什么压力,在那段日子里反而和附近村的同学玩了起来,在上学或放学总爱找点事玩,有时在河边放船,有时在田野里烧烤,有时还上山寻觅着“奇宝”,有一次还发现了一窝的鸟蛋。我天生便是一个爱玩的人,在玩中能令我认识到许多新的朋友,玩的乐趣给我带来童年美好的回忆。
     日子如东流潺潺流着,融着愉悦、压力、不舍、迷茫等一去不复返。她与我的谣言竟在隔离一段时间后浮出水面,许多同学都在暗暗地说我俩的关系。我假装什么也听不到,然而小萍有一天却告诉我:“她告诉我她喜欢你了。”我大气不敢出,想不到谣言成真了,我想到了她水灵灵的眼睛,斗气时粉脸微张的样子,可我刹那间想起了妈妈温慈的样子,她叫我好好读书,不要让其它事耽误学业。我不想成为早恋的话茬,被大家纷纷议论、取笑。我静了静心,回答小萍问我什么意向的问题,正经地对她说:“我现在不想这些东西,我只想学习”。这句话其实是对她说的,我知道小萍是代她问的,小萍会把这句话转告她。果不然,自从我说了这句话后,她对我不理不睬了,既使见面也绕开我走,脸色也沉了许多,经常伏桌,一副恹恹的样子。看到这些,我的心像一阵阵的酸发酵,但并没有后悔说那句话,毕竟还答应妈妈要考好的中学呢!
    班上开始流行了同学录。虽说老师在五年级时就给我们做足了思想工作,说不准传同学录,要写便在毕业那天再写,前一届就是因为常传同学录而造成上课纪律松懈,学习专不了心。老师虽发狠话见一个没收一个,但是还是有不少同学搞“地下工作”。我见着大家都赶着潮,我也不落后,暗中买了一个。刚开始找人填时,还挺忸怩的,毕竟班里的男孩很少有这心思。但看着她们热情、认真地填的样子,我那思想渐渐地被融掉了。我一页页的发放,想凑够全班的同学录。当看到她在那里静静地坐着时,我一阵的犹豫。但还是托人给她一张。我也在不断地忙着填同学们给我的一张张,心头上升起阵阵的温暖。她写的那张回来了,很平常,没有留下“特别”的句子,以为她终于想开了。可上课不久后,小萍细声告诉我,她不知是我找她填的,所以那张作废,给另一张她填。我捏着厚厚的同学录,还有几张可以填,也差不多凑够全班的人了,可她乱填怎么办,我可不想留下不光彩的一页在这纯洁的本本。于是我对小萍说纸张用完了,她填的那张也可以了。可事情并还没有结束,她竟买来了一本同学录,把整本给我找我填了。我看着封面,泛起了阵阵的幻想,封面是一个卡通小男孩用自行车载着小女孩,小女孩长长的秀发静静地垂下,粉嫩的脸轻轻低下,细纤的双手闲适地挽着小男孩的腰``````我打了一下冷颤,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不是暗示,是我多想了。我随便选了一页来写,发现里面每一页都是新的,我是第一个。我照常地填,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上夜校是一件刺激的事。傍晚吃完晚饭,在家小憩一会儿,便和同伴们踏上奇妙的“旅途”。这段旅途虽然只有家到学校的距离,但我们总能做许多的事。几人轻装出发,沿着一条湍急的河流,绕着山脚,到处游玩着。哪里有小鸟的叫声,便有我们的追捕的身影。瞄着那些刚学会飞的小鸟,在它们在地面行走时,便一个身影扑上去,接连几个身影嗖嗖跟着小鸟扑过去,虽然只扑上一土的灰脸,但我们仍不甘心地在附近找上个空鸟窝静静地等待着小鸟的归巢。河流呼啦呼啦的,正适合放船。我们折上各种不同形状的小船,一艘艘地放着,然后追上河流的流速,捡上石子一艘艘地击沉,看谁击得最多。看着他们精准的射法,我只能暗中找上个大石头,往往能击沉好几艘。他们总嚷着我耍赖,要我重折好几艘船作“赔礼”,而我折的船通常是刚下水便沉下去了,连影儿也难见,这时他们会气得嗓儿连叫唉唉声。我们常常会坐在河边的竹林下,找来落下的枯干竹叶,弄出一堆的篝火,恁蝉儿叫着,河流闹着,拿周围的事说着。我们等着昏黄的落日收束残光,便又不舍地奔赴学校。回到学校,又是另一个玩的世界了。见不着毕业班紧张的学习气氛,反而充满了玩味。即使是距离晚修铃还有几分钟,校园都会充斥着一大堆玩的身影,我们爱玩群体游戏,在这里,不分平时关系的好坏,要是被谁捉弄起来了,便会一大片的人追着你,围着校园跑来跑去,一旦将你捉着,便一伙拧一下你的身体,大伙满足了便寻找下一个对象。晚修通常是自修,有时也会有老师来讲解题目,晚上的蝉儿总会寻着灯光来到课室,绕着白色的光管飞来飞去,有些调皮的同学会用课本把它扫下来,然后拿着吓唬女生或弄出点蝉声来。晚自修的时间通常是玩玩便过去的,我通常会在吵闹的环境中找上个人聊天,有时老师来时便用纸条代替,晚修总能见得着纸条你飞我飞的景象。而晚修回家是一件心寒的事。几个伙伴在黑漆漆的夜里打着微弱的电亮,河流呼啦啦地喘息着,周围的竹林发出一阵阵的嗖嗖声,像要吞噬急促的脚步声。我们挽着肩走着,连说着话都有回声,像是有人学着我们说话。而最令人胆颤的是当一伙人说着害怕的时却要让自己走上最后的归途,他们都到家了,所以我通常是一个人什么都不想,只顾看着前方家里门口打着的灯光,两步当一步走回到家。有一次,爷爷竟然在我与同伴分开的那段路等上我了,我看着一心的温暖,那时看着爷爷什么害怕也消失了。
     第二学期的期中时候,级里重新分班了,由原本的甲、乙班抽出好的学生在甲班,差的则在乙班,她和我都分在了甲班。虽说甲班的人都是学校的“精英”,但因为同学互不熟悉,老师对学生的不了解而造成学习效率比原来差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情况才有好转。新的班级纪律并不比原来好,反而下课打闹的更热闹了。新的班级接触着和以前不一样的同学,聊起天来总觉得新奇。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同伴圈,不同的同伴圈交杂着,总会擦出异样的火花,下课的课室总是闹得如开水般沸腾,各种游戏在圈子间进行着。我前面是一个经常拿着扇子像才子一样摆来摆去的同学,他正正的五五分发型下是一张常咧着嘴的样子,常拿“知乎者也”来取弄你,说着这句话时常摆弄着扇子,连头也跟着扇子摆着,只是五五分的发型是摆不动的。我常常穿梭于几个同伴圈,和他们打闹、说俏皮话、玩游戏,总能在紧张的复习节奏下找到许多的乐趣。
     等待着下课铃打破校园的沉默,同学们都像收到指令似的,眼睛都鲜亮一闪,不约而同地找到自己的圈子。男的圈子通常是玩扑克、下棋,也有猜拳的,输了要被打一下。女的通常是玩明星贴子、互相交换自己抄录的歌本,有时也会轻声地哼着,常常会惹来男孩的嘘声。也有的会男女混杂着玩,玩的多是猜拳,不过会常引有男孩的目光和议论。不知被谁传出,她和我的事好像都藏在了他们的记忆,总会在吵闹的时候暴露出来。她和我在编班后并没有在一个圈子玩,有时也会听到在背后偏隅一侧的笑声,她正和着一个帅气的男同学聊天呢,看来她找到了一个聊得来的男同学了。我没有多想,而有一次她使我难堪了。同样是下课后课室闹得正要劲的时候,突然一把粉红色的扇子飞了过来,正中着我的后脑勺,全班一阵哗声,眼光便齐唰唰地扫过来了。并没有多少疼痛,当我回过头来,却看着她捂着嘴睁圆眼睛一副无意的样子,周围围着是她的“姐妹”,我对望了一下,便立即把扇子扔回了给她,免得大家又要起哄了。我若无其事地转回来,也不知她为什么要扔一把扇过来,她周围的女同学可是捂着嘴笑着的。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反正她是无意的。可当我回到家时,却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是奶奶接的,奶奶对我说是女同学找我。我一阵孤疑,有哪个女孩会找上我呢?我接过电话,轻轻一声“喂”。电话那头也发出了温柔甜和的声音:“喂,是XXX吗?”只一下的停顿,可却让我心海翻腾。是她,竟然是她,她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啊?我应跟她说什么话啊?“今早是我不小心扔扇子过去了,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她轻声地说,能细细听得见微微的喘息声。我的思绪似乎随着心律的强烈拍打而狂乱地飞着,脑神经略略发胀,话像是被掏空了。话筒像是黑洞,吞噬了周围的空气,窒息的空气充斥着,跟接着一阵的沉默。我忽然爆发了,快速地哽咽道:“我和你无话可说了,再见吧”,我狼狈地放下了话筒,追想着刚才究竟干了什么。随着内心的渐渐平和,我开始后悔了自己刚才说的狠话,人家不过是来道歉吧,我怎么像是骂人了?人家可能要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能这么快就把它挂了?我不懂自己刚才的做法,可回到学校后便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自从这次后,我们似乎在那段时期没说什么话了。
    毕业考试的前一晚,我早早就睡去了,并没有失眠,反而睡得挺甜。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妈妈说要送我去学校,我说不用,我有同伴同行。家乡的夕阳很美,从粉妆的天角出来,聚拢着周围的彩霞,红红的圆盘像是被朦胧的乳峰托着,逐渐焕发出令人难以看透的光芒。我看了许久的日出,感觉着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内心酝酿着,但又说不出是什么能量。和同伴一起到了考场,一天的考试便紧张有序地进行着。考试也说不上会有什么状态,只是照着题目一点点地做下去,不会做的就不做,没有太多犹豫。一天的考试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许多题还空着,像是应付过去的。一回到家中,拿出收藏已久的掌上游戏机,疯狂地玩了起来,便将考试失利的事抛弃到九宵云外了。暑假和往常一样跟妈妈来到了大城市,又开始了一段与爸妈团聚、兄弟姐妹畅玩的欢乐时光。在暑假正玩得余兴未了时,却传来了我的考试成绩。正如本来所料,我的分数离市重点中学还有一段距离,只录入了镇上的中学。我只沮丧了一会儿,家人都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我,便被温馨快乐的家庭气氛感染了,不把这次成绩当回事了。
经过一个快乐的暑假,便又要回到家乡读书了。离别的时候总是不舍,看着小时在这里踏过的每一寸脚迹,总会在脑海中荡漾着欢肆的笑声,而心中却会发酵出一阵阵的心酸,看着熟悉的脸孔别扭地转背着我,发胀的眼睛总想挽留那一撇背影。回到家乡,便要踏上初中的旅程了。洗脱了小学时许多的童稚,小小的单车载着行李与生活用品来到了喧闹的学校报到。陌生的校园到处都是新奇的影子,和同伴携着行李在宿舍安置好床位后,在学校转了好几圈便来到了崭新的课室等待着班主任的点名。沸沸扬扬的课室充斥着各种陌生的声音,等老师来到课室时,课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了。班主任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老师,声音雄亮很有震慑力。他跟我们先自我介绍一番,便开始例行的点名。名字一个个地下去,眼睛跟着飞快地定位,很快便念到我了,我应声举起了手。后面突然一个名字:“XXX”,如醍醐灌顶,我跟着扭头向后面定位,竟是她,她和我同一个学校还要同一个班!怎么会这样,她的影子是多么难以摆脱啊!接着是编位,我心嚷着可不要把我编到她的附近。而老师却是多么懂我的心思,他偏要把我编在她的前两位,只一“位”之遥。最糟糕的是老师在我的座位停了好一会儿,衡量一番后硬要把我和后面的调换,这下成了我在她的前面了。情况越想越糟糕,我气得脸赤耳红,一股热气充斥在后背。我没有和她打招呼,感觉一举一动都非常别扭,好像犯人置身在警察的监视下。我竟然害怕她起来了,时间像蜗牛般难熬,更不敢想往后的日子了。她也是平静得很,像与我陌不相识。
     那天晚上,我坐立不安的,在思量一番后,还是微微扭着头向她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啊”,“是啊”,她缓慢地说,像是有很深的意义。我没有多说了,也找不出什么话来,便到处观察着新同学。新的班级也有几个是以前的同学,也有认识的人。其中小威也和我同一个班。同班的也有不少是以前走去镇上中心小学的人,他们也有些考上了市里面的重点中学,但因赞助费太高而不愿去读,便来到了这个鱼龙混杂的班了。这儿既有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也有专门挑起事来的小混混,又有十分有来头的“公子哥”,望着这人心复杂的“小社会”,我变得有点惘然。
     她坐在我的后面,不时也会和我聊上几句,都是些“冷笑话”,关系忽冷忽热。她比以前“淑女”了许多,我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她问我一句就答一句,很少会有事找她。毕竟是多年的同学感情了,如果关系搞僵了对自己平时也觉有什么阻碍,我便对她不再存有异见了,不过也是和普通同学般对待还带着些冷漠。小威开始在班上传我和她的传闻,我和他闹反了,有一次还吵着被老师双双捉去办公室聊天。我们俩都低着头任由她讲道理,可当她说我先挑起事端时,我解开了嗓子张着脸极力为自己辩护,是他上课时故意向我扔东西,我才和他吵的。而他则说他是无意的,是我要跟他过不去。我开始怒了,嚷着他是故意的,还转过头来对着我。而他则大声向我疾来,说转过头来不一定是对着我,是对着其它人。老师见我们在众多老师办公的地方吵得不可开交,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铁凿子,说谁是再吵就向谁凿下去。我俩顿时闭嘴。她语气深长地对我们说,同学之间就应该和谐相处,我们正处在青春期这个叛逆的年龄,容易发生磨擦,需要互相包容,要说错的话你们都有错,要说对的话你们都对,因为你们都懂得为自己辩护~~~~~~一番话把我们说得心悦诚服,我们接受了惩罚,和气的回到了教室。
     可不久,又有人对我说我和她的事。他是班里的小混混,有事没事专爱打听,然后把你的传闻丑化。他嬉着脸对我说学校有许多男生想追她,她可是个热门。我说这不关我事。他说听人说你们小学时的关系,然后他表情夸张地说,她哪里配不上我?!我沉默了,不想再说下去了。渐渐地,我和他相熟了,他还不时会拿她来套我的话,又问我是不是在城市里已有了女朋友,看不上乡村姑娘。我嘻嘻应对他,不想再说这事了。可他有一次竟当着众多同学说我已有了新欢,那个她是不可能的了,叫小威转告。我说他胡闹,根本没这事,他说我是否心疼了,我还是没答他。他见我好像真的不在意这些,他便不再对我说这些了,班里的关于我和她的话题风波结束了。
      我与她的关系开始越来越淡化了,即使在她前面也聊不上好几句。后来她编走了,我几乎不和她接触了,不过见面时还会淡淡的招呼。有时零零碎碎的事中也有她的身影。有一次,我英语拿了99分,她竟走过来当着我的面揭开我的卷子,看着大大的分数,她眼里透出惊羡的目光,脸上流露出夸张的喜悦,只说了一句“真高啊”便匆匆地离开了。她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逐渐被分离得支离破碎,直至在我初二转学时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她身影的重现是在前一段时间偶尔看见好友写的失恋日志,当看到里面的主人公为他的恋人做的事时,我的记忆像涌出一股清泉,洗濯着封藏已久的阴影。封条解去,那倩影在泉水里奔出,化成一道道画面,里面正是她的面貌。一段段的往事向我扑来,我用文字将它解读,转译成欢乐的密码。过去可以是一杯美酒,无论心酸、痛苦、快乐、辛辣,都可以釀成愉悦的酒分子,或融口甘甜,或先苦后甜,或酸酸甜甜,或辣口暖脾,或苦口良药,需要的是静口品尝。感谢她的身影,让我跟随着她湎怀少年往昔。这个她,在我的现实中已经不存在了,身影已随着江流相忘于江湖,文字只是你身影沉落江湖中细细激起的波纹……

    



2011/8/2 23:37:56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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