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就是牵动我每一根神经的老区吗
接待我乡长呵老农呵青年人呵
你们骄傲地讲叙先辈们的戎马生涯丰功伟绩
讲得我热血沸腾恨不得眼前有几个白匪
让我也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眼前没有敌人只有遍地的凋零与萧瑟
只有危墙只有茅屋只有断垣拥饥饿
叫我这孤独的寻访者
怎不滴下三分惆怅 七分悲哀
2
我的老区呵你们叫卖着清一色的荣誉
（不觉得很累吗）
卖到如今只乘一身赤贫 二度苦难
当无人购买 无人购买就走在街上
展示赤裸的胴体
让冷漠 摇着头走过去
让良知 低下头抹着辛酸和思索
不要沾沾自喜地坐在世袭革命的破船上
等待政府慷慨解解囊了
老区必须审视几十年勤俭却荒唐的追求
3
荒芜的山地里几个穿着破烂衣裳的 人
拉着犁拖着耙脸色菜黄地弓着腰
像我在电影上看到的落泪的悲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牛耕田已是够原始的了
而我却还要目睹这彻骨的痛楚
这是我们先辈所渴求的生活吗
为什么 为什么建国几十年了
在偏僻的老区还有如此的遭遇
城市的高楼已森林般覆盖战争的灾难
解放牌东风车小轿车面包车辗着历史的坎坷创伤
飞快地运载着新世纪日新月异的变化
在电脑和卫星的荧屏里读科技的飞跃
而老区却让我在荒凉得落泪的土地上
一步一步地拣拾辛酸捡拾落后愚昧的岁月
4
我孤独地走着艰难地走在红土飞扬的路上
遇着一个裸露竖硬肌肉群的中年农
他扛着锄头站在田垅上手脚无措
播种的季节有情无义地赶着岁月 审视
曾是早出工晚归家勤扶犁的当代农民
如何耕种责任田开放的政策
村头榕树上的大钟已锈蚀
再也不能鸣响种田的技术了
耕种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呵
随大流挑大粪扶犁耙解释不了
做了二十年的农民却不知怎样种日子
其间的奇闻怪事也确实太多太多的了
只有责任田终于注解了慷慨的体制
只能养出大批的无知和惰性
5
老区呵你该不是老化僵硬的同义词吧
真的老了吗 告诉我吧 老区
6
深圳的速度需要活力的冲击
北京的信息必须快速地传播
都市的繁华得有田园的点缀
]武汉——-珠海——
可出过将军的地方
却不愿丢面子输出劳务养活快乐与美好
他们宁可紧勒肚皮披着破烂
等待返销粮溪水般不断输入贫血的肌体
不可思议的深厚的愚昧的乡土恋情 就这样
在麻木的体制慷慨的体制僵化的体制下
养活着一群要面子不要温饱的革命世袭者们
老区呵你已到了重生选择的时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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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在这里成功
我们当然要骄傲我们必须骄傲 但
要有益于我们的健康有益于我们的发展
几十年前革命在这里枫叶般火红火红地燃烧
山岭红了沉睡的心红了一个划时代的向往红了
可是当革命富裕起来衣锦还乡了之后
我的老区却为什么寂静起来了啊
乡政府来了一位青年
不看报表不看奖旗不看办公室的脸色
他低着头
拣起一张铺满红尘的乡村炊烟图
炊烟呛了他 呛出一次大白话
那声音很大 令坐在很遥远的书记的
藤椅 也震动了几下
于是 乡村的办公楼
便挂起了悲愤的泪水 春雷的希望
像阵阵雷雨
淋湿老区萌动的种子
8
老区已开始 审视自己
当我再次朝圣的时候
她的上空将会铺上翠绿的希望和骚动的活力
写于 198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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