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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别离
  文 / 潘柏顺




    我母亲走了,她走在百花盛开的春天。
   我知道人会一天天老去,生命毕竟会在某一天消亡;每个人都有与自己母亲生死离别的那一天,但这一天来了也真畏惧,我母亲走了,我再也不能看见她,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一言一行,往后我要用回忆去捕捉;我从此失去了母亲,她的教诲与呵护只有从我心中去寻找,我心中涌出迷茫失落、凄凉和那驱而不散的忧伤。
   母亲走了,她熬过七月流火的夏天,度过滴水成冰的寒冬,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走了。母亲不想在寒冬酷暑走,那是她有对抗老天考验的坚强意志,还有要给她儿女孝顺满意的答案。她走在三月的春风里,山坡草儿青青,杨柳枝儿飞舞,她走的那么从容,好像是出一次远门,选择了阳春三月的好天气;我记得我外婆也是春天三月三走的,她活了八十八岁,母亲比我外婆在世上多呆了五年。当我每每看见一位垂暮的老人,就想起慢慢走入原始森林深处老去的大象,它会在来日不多的时间离群走向远方,走向鲜为人知的神秘地方;母亲离我而去,她去向何处,此时请让我相信那边有这样的世界,那里也有春风和艳阳天,此时此刻也许母亲和我的外婆,她们母女俩正在桃花源里叙拉家常。
   母亲曾是个小学教师,是个整天和儿童打交道的孩子王,总是在小学一二三年级循环教书育人,母亲对待学生要求严格认真,富有爱心一视同仁,对待贫困家庭的学生则施予更多的关爱,学生家长总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送我母亲班上。母亲平等博爱无形影响了我,母亲在学校一直干到六十几岁,当我有了儿子,她抱孙子才退休回家。母亲的晚年腿脚远行不力,就坐着轮椅,我推着她马路上逛街,不少我不认识的奶奶爷爷级家长或她教过的学生往往老远给我母亲打招呼,亲热拉着她的手问寒问暖,此时我忽然感觉一个平凡的人也有这样好的人缘,是与母亲教学辛勤耕耘分不开的,从中也可看出一个人存在的价值、受人尊敬的程度并不一定与官大官小钱多钱少有什关系。
  母亲善良待人,勤俭持家,从小就给我树立俭省节约的习惯,小时候家境不好,父亲右派在家,母亲微薄的工资,精打细算维持全家生活。母亲慈悲心肠乐善好施,经常关心比自己还要困难的人,记得小时候偶然改善一次生活,母亲总是让我把第一碗饭端给邻居奶奶吃,饥肠辘辘的我还有点怠慢,端的次数多了,才知道母亲潜移默化让我树立善良尊老的良苦用心。小时候我体弱多病还调皮淘气,母亲为我操碎了心,就在母亲的晚年,智障丧失生活能力的她,看见我仍问我饿不饿,说给我做好吃的,说我冷要把她的衣服脱下给我穿,母亲的举动真让我好笑,可心里却涌出酸酸的感觉,母亲对我的爱并没因她智力衰退而丝毫减弱。母亲教育我没有名言警句,她通俗的话却让我铭记,她给我说过人要自尊志气,正义才不畏权势,在邪恶面前即使饿三天喝口凉水也要打个饱嗝;当然对于那些不伤大局或不痛不痒的矛盾问题,母亲让我不要钻牛角尖,要学会宽容,自己清楚即可;她说若有人无理说豆腐能做门墩你也可说亲眼见过,不要抬杠生气伤了身体,无非让我妥协放弃,超然洒脱可一身轻松,我的自由淡泊、诙谐豁达大概受此影响吧。
  民国十七年,匪打城,人跑光,房烧过半-----。’,我记得有一天母亲在轮椅上忽然哼起她童年的儿歌,那是一首我从未听到的歌,歌声讲述她那苦难动荡不安的童年;母亲老了,什么都忘完了,脑海一定是泛起她儿时的画面,母亲是哼着儿歌进入她老年的童年;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年,就像婴儿一样,病榻上睡眠或喃喃自语,每天靠流质维持,我想母亲忙碌了一辈子,那是在好好休息。母亲生命的轨迹是一个标准半圆抛物线,从地平线平缓升起又平缓回到地平线,我最不希望世上好人生命的抛物线在高端突然断弦,生命消失来得突然,来得震惊悲沧,母亲是平安自然走的,我心宽慰。昨夜我梦见母亲了,我看见她在校园的操场上,被一群天真的孩童簇拥着,母亲依然年轻健康,我欣喜去喊她,可着急梦醒了。
  青岗崖上屹立的那棵千年古柏仍然枝叶茂盛,崖下是盘古到今川流不息的大浪河,沧桑岁月,人生犹如古柏下匆匆的过客,那样的短暂,像一片落叶随风而去,像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永久沉入黑暗。崖后幽静的山坡上,慈爱的母亲就长眠在这里,青山作伴,黄土相依,仁厚而慈善的地母啊,愿她在您的怀抱里永安。

2011/8/29 0:02:56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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