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刚上QQ,结识了网友卢兵,至今未谋面。通过了解,他是八几年在老山前线作战过的军人,我一下来了兴趣,更可以说,一下子热血沸腾,感觉找到了久别亲人似的亲切。
对那场战争,我有所了解,虽然那时候我还年少,可我知道战争的残酷,深懂军人的可爱,活着的人死里逃生,牺牲的人永眠边陲,战争夺回了尊严,却牺牲了青春,保全了国土,却破碎了家庭。
我的心里,永远装着1990年的春天,我随团去老山前线所在县麻粟坡演出,约团里的演员去陵园看望烈士,没有人愿同去,说我脑子有病。我一个人去了那儿,一个人和烈士们对话,对着冰冷的一排排墓碑流泪。我在外头,他们在里头,我在地上,他们在地下,好近的距离,却又那么远。摸着碑,读着一串串生卒数字,天南地北的籍贯,同埋一片青山。年轻得如花蕾般的生命呵,殒落在壮烈而血腥的战场。我叫着他们的名字,没有人回答我。奇怪的是,从小就怕鬼怕坟的我,居然面对这么多坟墓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我的心灵,被英雄的肃穆洗涤得洁净如玉。
当年,我把这篇记录我去烈士陵园的小文章《我的老山情结》给了卢兵看,以证实我对军人的感情不是虚说,卢兵被我的情谊感动了,与我称兄道弟起来,并与我相约,什么时候一起重返老山,看望那片被烧焦了的土地,也许那一天,在鲜血浸过的泥土之上,已经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
前不久,卢兵骤然网上给我留言,让我加入朱德警卫团参战战友群,提供给了我群号,但附上一句很丧气的话:也许你加进去,会被请出来,碰碰运气吧。于是我去碰了运气,我在验证栏里附上:您好群主,我是卢兵的朋友。管理员很快加了我,但让我改名片,说明是哪个连的当年什么的干活。这下我傻眼了,完了,要露馅了。我只好实话实说:群主啊,其实我没参过战,我只是一个对军人很有感情的局外人,如果你一定要把我踢出去,我也无话可说。好在那晚群主喝高了,醉薰薰地回过来一句话:成吧,就这样先呆着,再看吧!完了又来一句:多看多听。
多看多听?我明白了,意思是少说话,别露馅!
呵呵,暂时平安无事了。看来,从实招来还是挺管用的。
就这样,我天天蛰伏在这个参战群里,一句话不说,就看着听着。
这天,一打开Q,群里的一张图片惊住了我,心刹那间碎了,抑制不住的泪水滑落办公桌。他俯躺在担架上,两只手反背着,衣服凌乱而破损,侧偏着头,半张年轻稚气的的脸孔上,透着一股傲视生命的坚定与勇敢,他微张着嘴,满脸的土灰,太阳穴的伤口周围,鲜血浸绞着头发。我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是仰在担架上而是俯着,一定是他反在背上的两只手紧紧不能松开,战友们才把他俯放在担架上了,当我坚定了这一想法后,突然脑子里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又或者是他正面的伤像太凄惨,战友们故意把他还算完整的背部露在外面?
照片上一行白字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我团进攻作战中牺牲的烈士 树林收藏于1987。
1987,1987啊,那一场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这样的年青生命殒落了成百上千!炮弹和枪子不长眼睛,被点燃的仇恨奔涌胸膛,还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
我的泪一直流着,为一张二十四年前的照片。二十四年,出生了多少的生命?二十四年,又殒落了多少生命?不知道,也没心情知道。此时我只知道,这个殒落于二十四年前的生命,至今还在许多人心里,刻着。他走了,却从没离开,不是吗?
是啊,年轻的英雄,你走了二十四年,可你的身影还在,你的灵魂还在,你的名字还在,你的勇气还在,你的一切,都深深地留在了很多人的心里。
向你致敬,我的英雄!你永远不会离开,这张照片,我将保存永生!
2011-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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