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第一次境外商战鏖兵。
开车，行驶在资本主义的道路上，感受着民主的拥挤和自由的乱象。据说，马尼拉就数这条大道美丽繁华，有多少坑坑洼洼就有多少五花八门的车。马路上有奔驰，奥迪，宝马，当然还有日本凌志，本田，卡罗拉。最让你新奇的莫过于用锌铁皮自制的罗斯莱斯，迈巴赫，还有宾利。我几乎惊叫，前面跑着我们的奇瑞，QQ。擦身而过的花车（公车）更绝，车厢之外攀附的乘客会让你想起攀岩运动和杂技飞人。我的翻译告诫我，要是警察拦车千万要停下，否则他的枪可以实弹猛射！我的天，我们的警察够牛，也不能象他们随时就擦枪走火，感情他们才是教父，是老大。
象我们的城市一样，马尼拉高贵的人一定坐车，贫贱的人就喜欢走路。那我就尊享一回高贵吧。不同的是，这里的路人男的袒胸露背，短裤拖鞋，女人说是空装上阵，短裤短得掉了尺寸。千万别让公车撞了，惹上它就会没完没了把你碾个够，直至不能告发为止，省了许多钱。也别忘记备好几百比索等待警察把你叫停，比索出手万事大吉，不用看你有无驾照。难不成他们是几十年前师从大陆交警？现如今我们的交警可不兴这一套啊，太原教旨主义了。
见了朋友，寒暄礼毕，茶水数巡，话题谱就。然后天南地北，旁敲侧击，试探虚实。无非是商业往来，讨价还价，尔虞我诈，生意经纶。或摇头晃脑，或长吁短叹。亦或又万马奔腾，杀声四起，鼓角连营。忽如哀泓满地，四面楚歌，乌江绝唱。得道者趾高气扬，失意者垂头丧气。呜呼，商场之战，岂止血流成河！
不是清高，我实在是还没入道。迂回片刻吧，到外面走走。正走出里间门口，一位工人弯腰，低头，两手合掌从我面前小心奕奕走过。我不太在意，一任向门口走去。可是，就在这六尺店堂，居然有三位工人先后以同样的姿势从我面前经过！我留意了，只要是在华人面前，在店主人面前，在高贵者面前，工人都是这样的。
我不解，向业主讨教。业主说这是等级社会，必须礼节严谨，尊卑分明，这也是几百年来维持主雇关系的规则。我无言以对，难道这就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贫贱者的断头台？
忽然，我的眼前，美国西部片的镜头排山倒海涌来！印地安人古铜色的海洋在咆哮，高举的长矛漫山遍野飞动，愤怒在呐喊响彻九霄，马蹄舞动漫天烽火，复仇刀剑直指农场主人……
几百年前，我们的前辈为了生计，或被“卖猪仔”，或被生活所逼，远走南洋。天苍苍，海茫茫，来到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那时，他们恐怕连工人都不是，只是苦力，奴隶，跑腿。肯定是“弯腰，低头，双手合十”走路的人。只是，得益于我们民族的聪明才智，艰苦创业的美德，几千年文明历史的熏陶，我们的华侨前辈艰难的站住了，留下了。那时的艰辛，不是我们现代人可以想象的，特别是在西人统治的三百年，华侨不可以正常做买卖，不可以平等工作，只是凭借了聪明智慧，选择了合伙做生意，慢慢才成立公司，一步步走来，完成资本的积累，再扩张，再发展。我们的前辈多么伟大，可歌可泣，惊天地动鬼神！可就是如此，他们没有忘记回馈社会，他们修路造桥，修建医院，维护秩序，兴办学校，救济贫穷，经过上百年的抗争，努力，拼搏，甚至流血牺牲，才有了我们现成的华侨社会！
从这里的底层社群现状，到彼处的弱势群体，强行的拆迁，失学的儿童，办事的贿赂，交不上费用就对患者拔针头;雇主的高贵与贪官的无耻，富贵的骄横与窃权的可恨，存在多少本质的区别？我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我只是想起了这里的华侨前辈，想起了曾经的老八路。因为翻译告诉我，他们需要战争，需要一个毛泽东。我们有过毛泽东，可是我们要不起战争！
我只能自问：孰能面对弯腰？孰能面对低头！
（ 2008.10.1写于马尼拉；已发表于菲律宾《世界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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