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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拇指头也不能枉伤
  文 / 邓秋船
 


                            ⒈

    为了摆脱贫困,躲开世俗的歧视,仅读过小学三年级的叶新俚,2005年春节刚过,便跟随人们来到顺德,踏上漫长又艰辛的找工路。因为文化低,不懂什么技术,他乐从、北滘两个镇几乎大大小小的工业区都去遍,仍一无所获,身上的钱早已花得一溜光。
    3月5日,新俚总算被北滘镇西滘工业区一家叫富华电器制造厂的私营企业招了进去,七点半上班,下午六点才下班,晚上经常加班加点。他跟人家学开冲床,每月讲好工资700元,可怜巴巴的。
    岂料天不让他平安,3月16日下午4点30分左右,新俚操作的冲床机跟他开了个玩笑,将他左手拇手“啃”了一截,鲜血喷注到机台上、地面上。同事见状,飞也似地跑进办公室报告,厂长和钟司机连忙开车送他进北滘医院。27日,他出院了,厂里为此支付了医药费近7000元。
    住上僚的堂弟老五古知道了,唯有安慰他,要他经常过去吃饭,聊聊,并力所能及接济他,指望老板能快些解决善后问题。远在粤北南雄市坪田镇的父亲,得知儿子遭不幸,成天打电话问长问短,却无法为儿子拿出个什么主意。山里人,一辈子埋头侍弄田土,怎么能知道自己有哪些合法权益呢。


                        ⒉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叶新俚买牙膏、洗衣粉都成问题,好几次去办公室借钱,都被老板的姐姐推搪,继而厌烦了,就通知他上班,不上班别想拿到一分钱!自己木讷,讲不出道理,堂弟又工作忙,无暇抽身陪他找老板理论,时间在他们的焦急和迷惘中溜走。
    无独有偶。桥生有个弟弟因与四川人打架被派出所抓去,辗转打听得在佛山自学法律、好为人打抱不平的张扬的电话,约张扬到上僚商议。那天,新俚也在那里。老五古猛然醒悟:新俚的事何不请张扬打理?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
    他们这才知道,新俚上班受的伤害属于工伤,按国家规定,可享受医疗期误工费、伤残、就业和医疗补助等工伤待遇。可老板早就打好如意算盘,将他的病历、诊断证明扣押,还放话再不上班便赶他出厂。
    打铁趁热。第二天,新俚叫上张扬,到厂里找负责人。文员阿萍不敢怠慢,让他们自己上了办公室。欧小姐见新俚身边冒出个陌生人,顿感来者不善,一脸秋霜:“你不是我们这里的员工,又没得到老板的批准,我们不欢迎你来。”
    “你以为我很愿意见识你的厂么?若不是我表弟新俚受伤,请我还不来呢?”张扬没有丝毫退缩。“他受伤关你什么事,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欧小姐真个拿起话筒,揿着电话键上的号码。
    “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见过警察哟,”张扬没等她按完号码,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难得你给机会让我开开眼界。”
    见这招不灵,她使出泼妇性子,将张扬又推又搡轰出大门,“啪嗒”一声挂上大锁。
     回到上僚老五古的出租屋,新俚去市场买菜,明明看到有五、六个人开饭,他仅买了一斤多猪头皮、一把菜芯,在商店拿了一支珠江啤酒。吃饭时,他脸露疑虑当着大伙摇头:“唉!张扬恐怕也未必搞得定,今天他被欧小姐轰出厂门,连进庄也进不去。”
    老五古他们夹菜、喝酒的动作随表情一时凝固下来,你望我,我瞅你,不知说什么好。
    “我是被老板姐姐轰出门外,但我的威风还在,我的本事还在。”张扬镇定自如,接着说:“信不信,下次去电器厂时,她要请我喝茶?”
    说到做到,他不辞劳苦,奔工商所调企业登记资料,去医院找病案室复印相关证据,填好工伤认定申请表,与北滘劳动所的同志交涉,声明厂方押压病历、诊断证明并威胁其他员工作证的事实,于5月底将材料递交到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门。几天后,张扬和新俚再一次去到富华电器制造厂。欧小姐变了个人似的,吩咐办公室文员阿萍泡茶,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茶端放到张扬跟前。“先喝杯茶,请。”
    欧小姐边招呼他喝茶,边数落新俚,说什么不该为这么点小事惊动劳动局,更不能写材料投诉他们厂方。他揣测她的心理,趁机打圆场:
    “这纯属一场误会,你欧小姐福大量大,知道新俚是个粗人,就别跟他计较了。”
    喝着茶,说着话,新俚就是没有人理睬,仿佛是个多余的人,站在一旁无所适从。
    6月8日,他们将申请材料正式送北滘劳动管理所;23日,佛山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对叶新俚的伤害作出了工伤认定。
    “喏,这是他的病历,那是放射科报告单和疾病诊断证明书。”欧小姐连忙从抽屉里拿出,讨好似地征询张扬意见,“还需我们配合什么,尽管说。”
     在张扬的陪同下,新俚又一次来到厂里,见欧小姐肯协助,便将要评残的愿望讲了。“谢谢,谢谢。我早就知道欧小姐是个明理的人。”张扬将《佛山市职工劳动能力鉴定申请表》恭敬地摆放在欧小姐面前,请她在“所在单位意见栏”签字盖章。
     她想也没想,就交待阿萍按指定栏加具了意见,又拿来公章,像模像样地盖上。
     去到老五古那里,新俚很高兴,称赞张扬办事得力,大家受到感染,忙劝菜敬酒,鼓舞新俚坚定信心,放手让他办理。
     当天下午,他们马不停蹄,赶往北滘医院,让它填写伤情及医疗经过。不料,原主诊医生休息,医院要他们改天再来,表格就放在办公桌。
    “医生就通融通融吧,新俚是工伤,待你们签了意见好评残。”张扬婉言向那位姓刘的眼镜医生讲情。
    “就你一个人工伤?你一个人等着评残?看这一摞表格,都是排队等医院加意见的。”
     循医生手势两眼一扫,果然办公桌左上角厚厚地压了一大叠表格,那上面依稀一层尘埃,足足有一个多月没翻动过。我们也要这样无谓地等下去么?不行!张扬缓和口气,一步步紧随眼镜医生,央他写几行字。
     “瞧,我们受伤后,厂方不发工资不借钱,几个月来一直靠老乡接济。放这里,说不准哪天可办好,来来回回,车费、伙食、零用,可不容易呀。”
    见张扬说得在理,医生沉思片刻,换了口吻说:“不是我不帮你,因我不是主诊医生,不便乱写的,那可要负责任啊。”
    张扬脑筋一转,知道有机可乘,忙接上话:“不用乱写,这里有病历、报告单和诊断证明参考,那可都是你们医院出的。”
     眼镜医生翻阅着诊断资料,拿过鉴定申请表,填写伤病情医疗经过和定性定量意见。
    一阵等待、寻找,盼来了保管公章的人,新俚和张扬破例当天完成申请表上的关键程序,令不断前来咨询、催促的伤者羡慕不已。
     回去的路上,新俚又是拿啤酒又是要矿泉水,生怕渴坏了自己的代理人,他感慨:“今天的钱花得值,花得值!”
     7月6日,他们搭乘241路公共汽车奔大良,转车进了顺德区社会保险基金管理局。法医仔细询问了伤情,认真看了疾病诊断证明和病历,捏着他左拇指又拉又屈,权衡再三,出具了九级伤残的劳动能力鉴定结论书。


                       ⒊

     老五古他们一些关心他的人笑容舒展得更好看了,家乡的父亲也总算把悬在半空的心落下一大截。可好事多磨。上僚、岳步、水口等厂家干活或是租房的老乡隔三差五向新俚泼来凉水,我们只知道张扬以前写些稿子上上报纸,可没听说他会打官司;什么人家老板是当地人,劳动局、法院都有熟人,张扬有能耐对付么?到处奔波开销,你分文无收,借1000是1000,借200是200,万一搞不定,岂不拉下一屁股债?
    新俚本就没有主心骨,听老乡这个一言那个一语,显得更烦乱、迷茫,不止一次跟张扬商量放弃此事,免得到时出丑。张扬眼看就要前功尽弃,心里急得如火烧烫煮,但他深知不替他办妥此案,枉学法律,  也辜负那些信任自己的人。他打定主意,谆谆诱导,启发新俚:“人们越是诸多非议,你越要坚定立场。现在认定了工伤,又评定了伤残等级,路已走了一半。如果半途而废,不仅老乡瞧不起你,我的声誉也受到损害。我们应一鼓作气,顶住压力,以实际行动去改变老乡的看法,胜利最终属于你属于我!”老五古见他动摇,严肃地说:“当初你找到张扬,就该相信人家。你再言放弃,就别来我这里,别再问我借钱了。”
     不几天,厂方电话约张扬过去商议。
     欧小姐和老板的弟弟要他开个价,他很谦逊,还是先征求你们的宝贵意见。他们姐弟俩历数新俚这不行那不是,还说某某员工伤了两只手指,某某断了三个指头,医好便告终,一分钱也无需补偿,不信我马上叫出来,你问问他。张扬答得干脆:“那是人家的事,我没有必要过问。”
     老板弟弟目光如炬投向张扬:“好吧,看你的面子,给足你9000元,怎么样?” “我的面子才值9000元么?哎呀,那我可不敢签字了。”张扬心里有数,拇指离断半节,按标准起码要20000元,区区几千元就想打发我们?
     他与新俚悻悻离开电器厂。后来,几次电话跟欧小姐交涉,他们咬定9000元不松口,张扬无奈,表示只有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诉了。到此地步,厂方收起脸面,再次赶新俚出厂,并放言:“你愿意打官司,我们至少也拖你三年。”

                        ⒋

    老乡也你一言我一语,放出许多冷空气。新俚又要退缩,张扬旁征博引,鼓舞他的信心,并开玩笑地说:“老板讲官司拖三年,如果我说一句要拖上一百年,你信么?”
     拟好申诉书,整理好所有证据材料,7月18日,他们郑重地交给顺德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北滘办公室。
     新俚此时又提出回家乡避一避,闲言碎语多得令他受不了。张扬舒了口气,爽快地让他回去:“在家等好消息吧,你不在这里,我照样尽心尽责把事情办好!”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北滘劳动管理所通知他前去调解。
     在仲裁办公室,张扬与厂方聘请的代理律师第一次见面。印象中,那人饱读法律,经验老辣,神气十足。只见他麻利地拉开黑色公文包,取出一叠复印文件:
    “这里有国务院颁布的《工伤保险条例》,你先看看。”
    “我不看法律,只关心你方给多少钱?”张扬早就将相关条文烂熟于心,故作不屑的姿态。
     对方代理人说,老板态度很明确,总共补偿10000元。张扬跟办公室的潘书记员打过招呼,拜拜了。
     仲裁办第二次约双方调解时,特别嘱咐张扬,厂方已作出让步,同意多加一点,你考虑早些应承吧。
     代理人一副委屈的样子,陈述道:新俚入厂做了没几天,还没为工厂赚到利润,就出事了,许多工友都说是他自己不小心受伤的。何况,一出事故,工厂第一时间将他送医院,都花去6000多元,一分钱也没让他掏。你想想,若再要工厂补一万多元,老板岂不亏大本?
     张扬略一思索,昂头逼视对方:你口口声声讲法律,我问你,哪条法律规定,员工应做多长时间要为老板赚多少钱,出了意外才有补偿?
     “这个、这…… 我不与你讲这些废话,还是言归正题。”那人摇头。
     “废话也由你撩起讲啊。”他轻松一笑。
     那次,厂方将补偿金加到13000元,张扬没签应。
家乡那边,新俚父亲电话询问事情的进展,催促他赶紧结束此事,以免夜长梦多,金额多少倒是次要。


                        ⒌

     原来,新俚回家乡后,许多人在关注此事,许多人议论此事。新圩小学冯老师的妻子与新俚的妻子曾一起在迳洞小学建筑工地煮过饭,她是个好理些猫狗打架的人,搬弄是非的能手。她几次对新俚妻子说,张扬在我们镇上办过啥事情?还不是在外面哄骗混饭吃?就连张扬的几辈老亲戚也煞有介事提醒新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张扬是个大炮鬼,信他,你裤子也没得穿。不如速速了结,收上当初你们跟老板谈定的9000元算了,再折腾来折腾去,一分也未必能收到!新俚老鼠进烟囱,两头受气。他呆不住,又下顺德了。找到张扬倾诉一番,也表示多收不如少收,少收不如现收。
     权衡再三,为了早日卸掉当事人及其家属的心病,张扬只好挥泪失街亭。10月18日,他与厂方代理人又一次在北滘劳动管理所相见。在仲裁员的协调下,补偿总额定格在16000元,张扬在解调书上签了名,沉重地按上自己的指印,对方也盖上公章,当即支付了现金。
     叶新俚的工伤补偿案就此划上了句号,家乡人刮目相看,在顺德一带的老乡也欢呼雀跃,以新的眼光来打量张扬和叶新俚了。
2011/11/1 1:46:51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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