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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的日子
  文 / 陈晓燕




    截至11月25日,我结束了我的支教生活,在回龙,有太多回忆,太多眷恋和太多不舍。


                          ●那一群用心的小天使●

    说实话,第一次接触六(3)班这个班,心里都是忐忑和焦虑,据说这个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全校纪律最差的。原任班主任给我的建议是,一定要树立你的威严,不要让你的学生觉得你是一个软柿子,不然你就死定了。
    都说乡下的孩子会比较淳朴、比较单纯。不错,他们给我的第一感觉基本是这样,衣着略显破,但都很脏,那时候看了有点难以接受:六年级了,个子都还很矮小,小脸和小手都黑乎乎的。班里的三个男同学到门卫叔叔那里帮我把行李搬到宿舍,进了宿舍一看,心都凉了许多,之前听说条件比较艰苦,可是没有想到是这么艰苦的,就一张木桌和两张木凳,床还算可以,淡红色的蚊帐和两块床垫。值得欣慰的是,整体还比较干净。后来才知道,我来之前是六(3)班的同学搞卫生了。
    接下来就开始了与他们斗智斗勇的生活。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告诉我,这些学生都是留守儿童,没人管的,不打都是不行的。我拿着书来到教室,我的第一节课不打算上课,就先提一些我上课的要求,并告诉他们接下来每个人上来自我介绍,结果介绍的时候除了一些意外,居然有学生的名字互报,我让那两位学生站起来,我要他们向我也向全班同学道歉,并教会他们第一个词:尊重。顺便提出,我是听不懂客家话,在以后的日子,和我交流必须用普通话。第一节课自我感觉还好。
    可是接下来的课渐渐hold不住了,那些小家伙上课的时候开始蠢蠢欲动了,离开座位的就离开座位,说话的说话,打闹的打闹,我连续听了几个老师的课,发现如果用怀柔政策对付他们的话,那我的课就别想上下去了。但我下不了手,我让班长打。现在想想,还真有些不忍心。
    坐在班里最后面的有两个男生话总是特别多,我说从今天开始,班里的纪律就由他们两个人管理。谁再说话,你们就帮我登记,我也会对那些名单进行惩罚,并且我会说到做到。
    慢慢地,惩罚了不少学生,但是,没能忍心打他们。
不得不说,六(3)班的小家伙都是比较有个性的,我刚去那里的前两个星期我们班的学生就两次打破了学校的玻璃窗。每次让他们上来黑板做题,每个人都争着上来,记得那次几乎全班同学都举手,并大喊:“老师老师,我来我来!”那个时候张清华、陈志成总会在我没有叫他们的情况下跑上来,就自顾自地做起题来,每次我拉着他们说:“我没叫你们。”并拉着他们下来,而他们总会赖在上面,说等我把这道题做完。
    可是他们有时候还挺贫嘴的,几个学生跑去我宿舍,见了我的床,就在那里嚷嚷:“老师,你的床好漂亮啊!”我说这床不是我的,他们马上改口,说,这床太丑了。
    还记得第一天到办公室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你是不是我们新来的班主任啊?接着涌来一大班学生,都问这个问这那个的。后来才知道那个小女孩叫伍文隽,她说她没有妈妈,我说你妈妈去哪了?她说妈妈跟人跑了,爸爸喝醉酒就打她。我去的第一个周末她就和另一个害羞的小女生张晓芮去找我,还带了零食给我。张晓芮带着番薯和糕点站在我门口,小脸红红的,说是这些东西拿给我都不好意思。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卢元清,他纪律差,不做作业,不听课,又捣蛋,装得酷酷的,常常会朝我仍飞吻。我让他管理纪律后,他上课的纪律明显好转。那天,卢元清说弄到脚了,没去上体育课,来办公室找我,我说你又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要总是以一副桀骜不羁的姿势出现。他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读书不好,喜欢打机,在父母眼中是个坏孩子,在老师眼中是个坏学生。我说不是这样的,你说话算数,你对人坦诚,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他说放学后有空么?我想和你出去走走。放学后我和他两个人到学校后面的水泥路上走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跟我说出他的一些事情,每天都要抽两包烟,有时候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醉在公路上睡了一个夜晚,走都走不动了。我听完就好心疼。我给了他钱坐车回家。但在风中看着他回家的背影,就觉得无来由地难过。他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语文考试都没有写过完整的作文,可是我走的那个星期,语文单元测试作文题目是“我最敬佩的人”,他很用心地写了我。在我走的那天,全班都争相抢着送我礼物,他却拿着一份礼物送给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女同学不接受,他就让班里的一个同学把这份礼物送给我,我说不要你的礼物,你那么没有诚意。他说不要不要,不要我马上扔进垃圾桶。
    张锦辉那小孩一开始是我很不喜欢的,上课总是吵吵闹闹的,不到五分钟就要站起来说说话。在我教的前两个星期这个学生棘手又让人头疼,让我真有点不知所措。可是后来慢慢熟了,我罚他抄书,他就跑到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对我说:“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那么绝情。”我说谁跟你是兄弟,你快点回去抄三遍回来。他说我就抄一遍,你要就拿去不要就算了。这个孩子就是倔。时间就那样过去,我也真是粗心,星期四那天,我居然不知道那就是我最后一节课,张锦辉在那里踢别人的凳子,我说张锦辉你别踢了,他不听,继续在那里若无其事地踢,我说你给我站起来,他还是在那里踢,我跑过去推倒了他的桌子,扔下了书,我说你不站起来我就不上课。结果一节课都僵持着。可是我不知道那就是我在那里的最后一节课了。下课后张锦辉去宿舍找我,我说你别来,我和你不好。他说你不理我,我现在走出去,不上课了。然后甩甩头就走出去了。下午的时候,看着他在操场上,到处跟别人借钱买礼物给我,突然觉得感动。第二天一早,英语老师来找我,说是上英语课的时候几个同学逃课跑出去买礼物给我,现在还没回来,我也有点慌,一下去,看到张锦辉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物,说是送给我的,那时候看着他们稚嫩的脸,真的觉得很感动。我说好好回去上课,下午上课,不用来送我。张锦辉说:“我一定来送你,最多就不读书了。”
    来宝、来力是两兄弟,老家重庆。兄弟俩是全班最高的,个子差不多都170了,坐在班里最后面,平时也比较喜欢说话,但是一旦让他们上来做题,总是特别积极。记得清楚的是,星期三下午的活动课,他们问了一个超级搞笑的问题:老师,你是广东人,怎么不会说客家话?我说我说潮汕话的,结果那帮小屁孩居然拉着我不放了,活动课也不去活动了,就围着着我叫他们说汕头话,有时候教着教着,就哄堂大笑起来。我一直告诉他们要小声一点,他们还是无法冷静。这个时候来力、来宝就会大声吼他们。在快要走的那天,来力、来宝说要和我拥抱一下,那么高大的他们抱着我,让我有点压力。
    张富威是超级可爱的小孩子,脸蛋白里透红。皮肤像女孩子一样,好得可以弹出水来。每次我这么说他,他就会说老师你的皮肤营养不良。要走的前一天,张富威说是带我去一个地方,放学之后我跟他去。谁知道他拉着我去了一个精品店,说:“老师,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随便挑,只要不超过15块可以了。”想起来真是觉得他可爱至极,我拉着他出来了,说你没钱。结果他说我爸爸在北京做大厨的,钱还是有的。后来,他和冯润峰、胡坤三个人合买了一份礼物送给我。冯润峰是班里的副班长,个子小小的,人有点倔强,他说他就是不想做这个班长,是被强迫的。胡坤比较安静和腼腆,成绩较好,和班里的冯亮差不多,不过冯亮那家伙比较喜欢说话,还老是用客家话说。我回到韶关之后,张富威坚持每天给我一个电话。
    叶宗序那孩子上课总喜欢玩些小玩意,我毫不留情地每次都没收。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小屁孩还带了避孕套进去教室吓唬那些女生,然后几个女生神色慌张地跑进我的办公室,大声地说:“老师,叶宗序他们带了避孕套放进我们的桌柜里面,吓死我们了。”那时我旁边刚好坐着其他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脸都红了。因此对叶宗序印象不是很好。后来宿舍找我,我知道是他,不怎么想开门,他敲了我的门很久很久,我就开了门,看到他用校服包着一些东西,他害羞地说:“老师,上次我听别人说你喜欢吃番薯,这是我自己在家里煮熟的,你快点趁热吃的。”心里又是一阵内疚。
     再说说叶剑,他是班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学生,今年19岁。在刚来这个班里的时候原班主任就跟我说叶剑智力有问题,不用理他的。可是让我惊讶的是,平时他都是不吵不闹的,但一旦我叫学生出去沟通的时候,他都喜欢跟着在旁边听。我始终不能做到忽略班里的任何一个同学,我要他和其他人一样写作业,背书,即使他基本一个字都写不完整。我在那里的最后一个星期,和卢元清出去聊完之后,叶剑说我不认识路,要送我去政府吃饭。我于是和他一同走下来,他说老师你都没走过回龙街,我陪你走走吧。还说老师,我带你去这里的公园逛逛吧。又说,老师,到我家里喝杯茶吧。即便这样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学生,他心里都是关心着我、喜欢着我的,生活中,还是什么是沮丧的呢?
     班里的女同学都是不用我操心的,她们都做得很好。陈湘粤、胡冬冬、张思明都是我的好帮手,冯彩燕、伍晓梅、张舒淇都是学习比较认真的人。还有陈早君,现在还经常打电话给我。
     六(3)班那些小家伙,给了我太多的震撼与感动,生活即使如此艰难,依然面朝阳光。


                           ●那一些热情的人们●

    学校安排我星期一到星期五在政府饭堂吃放,而周末就轮流到校长家吃饭。
    说实话,刚到这个地方,还是挺不习惯的。特别是一个人,突然就到陌生的地方,接触陌生的人,完全陌生的环境。我住的宿舍是在三楼,旁边住着两个校长、一个语文组组长和退休的罗老师。还记得第一天晚上,聚餐回来后没水冲凉,直接提着一个桶就跑到罗老师家里要热水,罗老师毫不犹豫地把刚烧好的热水倒给了我,冲完凉完许校长叫我去他家,说是有从西安带来的特产。
     第三天开始,就觉得很习惯了。慢慢地,和周围的人熟悉了,就到各家去蹭饭吃。楼下的余老师和我才第一次见面,说陈老师,晚上到我家吃饭啊。我说好啊好啊。陈阿姨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说好啊。还有卢老师、黎老师、赖老师。最经常去的是冯老师家,冯老师做的菜特别好吃,有时候卢校长不在家,我和她两个人要解决掉六个菜。我说喜欢吃她做的鸡翅,她就每个星期都给我做,卢校长都看不过去了,就说不要每个星期都给陈老师做这个菜,陈老师都吃腻了。有一次说好周末去她家吃饭,可是她临时回老家帮忙晒稻谷,一回来马上来找我,说我这两天担心的都是你的吃饭问题,实在抱歉。卢校长和冯老师每次去饭店吃饭都会叫上我,最搞笑的是,每次敬完酒后,卢校长都会跟我说,陈老师,你只管吃饭,反正我们说的话你都听不懂的。
    觉得办公室的老师相处都很很好相处。我有空就搬张凳子去听他们的课,他们都有一颗包容的心,我不懂的一问他们,都会很认真地跟我讲解。有时候和他们开开玩笑,陈老师会跟我说,不如你留在回龙成家吧,可惜我们办公室没有单身的男老师啦。这个时候叶老师就会过来凑热闹,说陈老师你就在这里成家立业吧。我就会笑着抬起头来问他,叶老师你有没有好介绍啊?谁知道他就哈哈大笑,说我早就看中你啦,我儿子刚大学毕业。他们又会常常跟我说,陈老师,你去找吴老师介绍吧,她认识好多有钱人。
    在这里不仅认识好多老师,还认识了政府里的好多年轻人。他们也都很热情。我记得第一天去吃饭时玲姐就很热情地叫我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就真的端着碗过去和他们一起吃,在这里认识了云姐、马姐、凤玲、少婷,潘如彬和雄雄。后来潘如彬开玩笑说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人怎么脸皮那么厚的,人家叫你过来吃你就过来吃了。后来和他们挺熟了,还上办公室去找他们玩,去他们那里吃饭,还和他们打牌玩玩。
    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阿玮和阿潭,一个是许校长的儿子,一个是卢主任的儿子。这两个小孩常常跑去我宿舍玩,一开始不怎么熟悉,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后来熟了,每次见到我就要棒棒糖。阿玮那孩子特别精明又可爱,经常喜欢叫他爸爸或妈妈带他来我宿舍找我。他喜欢叫潘如彬叔叔,每次去我那里就问我,姐姐,叔叔来了吗?我说没有。他就会说,那真是太好了,我喜欢你,不喜欢叔叔。等一下潘如彬来找我,他就会说,姐姐,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叔叔。回来韶关后,卢主任给我打电话,说在我走的那天晚上,阿玮哭醒了两次,说是想姐姐了。
我慢慢习惯那种生活,安静并且简单。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来不及做呢,比如我还没做酸菜鱼给叶老师吃,还没让玲姐她们试试潮汕的风味,还没和学生一起去烤番薯,还没学冯老师的厨艺……
    仅仅一个月,我收获的是不仅是一份感动,一份真诚,一份包容,还有一种淡淡的心境。

2011/12/8 15:07:50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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