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0年5月5日上午九点,五四青年节过后的第一天,深圳33路公车在上步南站卡然停下,从后门违规上来的几位男女青年,把车门挤出一阵呻吟。在人行道上,一位男青年坐在轮椅上焦急的望着即将关闭的车门。
“能帮帮我吗?”青年人发出求助的呼喊。
公车的发动机呜呜的鸣叫,可是它爱莫能助。
人们麻木的望着这位早年的小儿麻痹患者,近百双健康的手,却没有一双伸向轮椅。青年人无助的移动轮椅企图从人行道上下来,轮椅摇晃着,颠簸着。终于他和轮椅一起滚到了车轮边。那群从后门上车的男女青年,把车后门挤得严严实实,也许他们正在不约而同思考一个问题:是否买车票?没人理会那种求助。一位身强体壮的男人也许想好了答案转过神来,跳下车把轮椅折叠好扔到车上,青年人从地上艰难的蹲起来,双手撑着自己的小腿吃力的登上车,口里喊着:谢谢,谢谢!那眼神从无助,悲哀,惊恐,演化到感激,释然。
青年人满足的蹲在车上,双手紧紧的抓住过道的扶手柱子。他伸手可及的座位上,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人闭目养神,似乎一切与她无关,或者她在想,这世界就是如此,谁跟谁啊!还好,靠车窗座位上的一位女青年,关好了手机站起来让出了属于自己的座位。可是,青年人还是无法坐到那个宝贵的位子上。
“你可以坐里面吗?”青年人对闭幕养神的女人说。这声音分明是喊叫,是愤怒。女人终于睁开了也许看不见世界的那双小眼睛,挪到别人让出的座位上,然后从手袋里摸出唇膏,涂抹着那失色的双唇。
在菲律宾,笔者在《世界日报》上发表过一篇题目是《约定俗成》的文章,说的是马尼拉市民坐公车,即便前排有空座位也不会坐,而是到后面就坐,即将下车的人就移到前排。公车上就这样周而复始的移动着一种美德。笔者在文章中也提到,在中国的公车上,即便有不遵守规矩的人从后门上车(中国的公车是无人售票,要求前门上车,后门下车),也会把钱或乘车卡递给前面的乘客,前面的人一个一个的往前传,然后又把乘车卡传回来,这是中国人的美德。可是此刻,笔者感到脸红。
33路公车一路无言,跌跌撞撞的到了福华新村站。残疾青年要下车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右手仍然抓住公车扶手柱子,左手扶着轮椅,挣扎着徒劳的准备。幸好,一位六七十岁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过道上,他也没有座位,一路就那么站着,也许他实在无法接受这种现实,当车子停到车站后,帮助青年人把轮椅艰难的抬到马路上,在车门口把轮椅打开,让青年坐到轮椅上。没有人帮忙,也没人注视,似乎一切都那么正常。
公车载着满满的一车叹息,喷出一股乌烟瘴气消失在拐弯处。
青年人摇起轮椅,谢过老人,艰难的行进在遥遥无期的人生道路上。老人没有再上车,也没有离开,只是久久的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公车,目送轮椅的背影消失在福华路的尽头,像一个无言而弯曲的问号。
老人在想什么呢?是否想起他们年轻时的那一代,经历了那场浩劫后丢失的善良,纯朴,诚实,友爱,互助,上进的道德品质?
没人知道。
2010.5.5 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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