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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探险
  文 / 林少英



    我原以为:新架的竹桥只是通往瀑布的观景桥,却不知,那飞流而下的瀑布和瀑布下那一泓晶莹透澈的潭水只是其中一道美丽的风景,风景之外别有洞天。
    那天,在银瓶山下的一扇岩瀑布旁,要不是亲眼目睹采草药的人攀岩而上,我绝不会想到在这峭如直角的悬崖上竟然有路。这路是长在纵横交错的野藤上,是荡在峭壁悬崖间的。如绳索般粗细的野藤贴着悬崖攀爬而上,再顺着岩缝横跨向崖畔,铺展了一条险峻,一路神奇。
    沿着几乎九十度的峭崖往上攀,将几条野藤攥在手心,脚蹬在兀突的小灌木树头上或凹凸的岩壁上,不一会,便攀上了十几米高的悬崖边缘,再握紧横跨而过的野藤,沿着狭窄的岩缝蹑足而过,不要让野藤晃动,否则就要在高悬的崖壁上荡秋千了。放下野藤,贴着狭窄而倾斜的崖畔手脚并行几米,便可以挺立在悬崖上俯视雪白的飞瀑和碧绿的深潭了。
    听攀爬悬崖的人说:从前,山里面有个村庄,人们在山里耕田、种地……那么深的山谷仍然有人居住,那不就是世外桃源了吗?揣着几分好奇,携着几分意欲撷取探险意趣的勇气,我们备足干粮,走上了这条奇险的路。
    瀑布上的峡谷依然深潭密布,危崖险峻。循山眺望,山坡上那片苍郁茂密的原始次生林中千姿百态的乔木、灌木竟相争夺生长空间,铺满坡地的淡竹叶长长的花枝挂满草籽,铺展着小径,粘满你的衣裤,缠着你带它远行,任你如何也躲避不及。弓腰攀爬间,冷不防,刺冬锐利的刺闪现在你刚刚直立起的额头上。走在山腰的小径,脚下陡峭的山坡灌木丛生,坡下是幽深的峡谷,稍不留神,便会滚落而下。
    前方一条涓涓细流将我们吸引而下,我们时而踩着溜滑圆润的卵石腾挪跳跃,时而踏进沁凉的溪水中蹒跚跋涉。忽然,一个悬崖陡立在眼前,抬头望去,只见一段二十多米长的崖壁斜铺而下,飞溅的浪花弥散在斑驳的岩壁上,青苔也散漫地轻缀其间,四周没有一棵小树、一株野藤,岩壁光滑异常。我们打足十二分精神,四蹄着地,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要先看看哪里有凸起的岩石,然后伸出脚尖在岩壁上试一试是否滑溜,会否松动,双手抠紧崖壁,平衡着躯体,一步一步,光滑险峻的崖壁是我们唯一的依靠,脚踏在高悬的崖壁上,我的身心悬挂在半空中。最令人担心的是只有七岁的婷婷,我们拉着竹竿的两头让她做扶手,她却不屑一顾,任凭爸爸一声声“慢点,慢点”的呼叫,贴着崖壁犹如一只小壁虎轻捷地爬了上去。天堑般的险境恍然而过,站在崖顶,才感到心惊胆战。
    溪流从树林间蜿蜒而上,一条幽深的沟壑挡住了去路。深沟上峭立的石壁仅容一人侧身攀爬,石壁周围无树、无藤,而对岸却远隔数米。华将手中的竹竿撑在潭中,纵身跃下,再沿曲折而上的对岸离这边最近处跃过溪流,站在溪畔凸起的崖壁上,让女儿婷婷从高处踩在稍远、稍低处的肩膀上。婷婷靠在仅能容下她瘦小身体的岩壁上,脚下是嶙峋的石壁、深沟,她小心而吃力地踩在爸爸的肩膀上,有时因难以落脚而惊慌片刻,但她毫不气馁,一次一次尝试着。这一父一女,在高悬的崖畔,一个靠着勇敢、坚强,一个靠着胆大敏捷,终于协调一致,安全越过。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我靠在岩壁上心有余悸。华将竹竿抛过给我,从未撑过竹竿的我加上右手和肩背的旧伤,躅踯溪畔,不敢前行,但此时彼此都没有退路,彷徨许久的我看到华等待和鼓励的目光更无选择的余地,只好把心一横,将竹竿扎稳在深沟中,深吸一口气,轻轻一跃,竟翩然而下,原来,勇气是成功的关键,许多时候,只要鼓起勇气,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前面是一片稍为平坦,近乎原始的亚热带沟谷常绿季雨林风光。两岸山峰耸峙,乔木、灌木和野藤纵横交错,浓荫翠覆。小虾在清亮透彻的溪水中浮游,小螃蟹在圆石上缓缓爬行。阳光只能穿越山峰的缝隙,从浓密的树丛中筛出零零星星斑斓的璀璨,给沁凉的峡谷带来几缕温馨和暖意。忽然,一只小松鼠从水蓊树的枝丫间瞧见了我们三位不速之客,慌忙跳下树枝,钻入溪流旁的石隙洞里,然后,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惊慌,从洞口探出头来窥视我们。小小的头颅、尖尖的下巴,探出惊异,探出好奇。从未见过小松鼠的我们和或许也从未见过人的小松鼠在探寻中对视。
    以为险境过后,便是坦途,紧张过后,便可松弛,谁知却在一个小悬崖边,大意失荆州。当我欲走捷径,手攀岩石,脚踏石缝攀爬之际,忽然,脚下的岩石滑落,尽管双手奋力攀抓,但终因无物攀援,整个人向后一倒,“咚隆”瞬间掉进冰冷的深潭。恍惚中,听到婷婷转忧为喜的声音:“妈咪在游泳啦!”还好,直接摔入了深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前,坐在高高的飞瀑深潭上,我常常在想:假如不小心掉入水里,会否因惊恐而不会游泳?或者因穿着臃肿的衣服而寸步难游呢?经这惊险的一摔,却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体验:在危急的关头你根本没有时间畏惧,人的本能和智慧在危急的关头是无需经过思想便能迸发出来的。
    远远眺望,峡谷的尽头仿佛是一片开阔地,溪边还见到矮小瘦弱的香蕉树,我们兴奋极了,或许,不远处就是希望中的桃源了。我们又牵藤攀壁越过了一道更高更险的深潭,向着希望的终点前行,况且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寻求一条新的出路。但是,当我们转了几道弯后凝视远方,却见峡谷的尽头是一座更加高耸的大山,茂密的森林更加绿野苍茫。村庄和路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夕阳即将西下,为了赶时间,华独自沿溪去探路,我和婷婷坐在溪边降真香树下的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等候音讯。只见浓密的绿树掩映着远山,四周莽莽苍苍,只露出两岸雄奇峻峭的峰顶。华独自探路回来证实了我的看法。
    希望破灭了,只能沿路而回,走到那布满青苔的悬崖,我小心翼翼爬到边缘,从高悬的崖畔往下望去,只见二十多米长的峭壁光秃湿滑,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刹那间心惊腿软。从这里回去是不可能的,我们从浓密的灌木丛中寻找了一条跌宕起伏、可以落脚的小道,绕过了上得去却下不来的险境,也绕过了即使撑竹竿也回不去的堑沟。
    走出峡谷,只见澄碧的天空中飘荡着几朵白云,飘逸而洒脱,霜林初染,山坡上嫣红的乌桕树、橙黄的盐肤木和碧绿的水蓊树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迷人景色。秋色宜人,霞光浸染着暮色,掩映着神奇、险峻的峡谷风光。
虽然没有寻找到希望的桃源,但记忆的流泉从此日日夜夜在险峻的峡谷中穿行。


2009/7/30 23:32:11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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