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九月下旬,而南方的天仍如伏夏,中午炎热,晚上亦是闷热得很。大伙儿忙碌了一天,有些累,但却都是无法入睡,只能两三人坐在屋子里聊天。然而,即便是坐着不动,不消一会儿,身上便是黏乎乎地稠,只是,突然很想念故乡的秋天。
母亲说,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夏的热便消去了九分半,还有那半分热度则混杂在空气中,随风扑到人的脸上,那也是舒舒服服的感觉。村子里,各家各户,只要有孩子的,孩子们便都像笼子里飞出的鸟,村子里到处跑,玩耍、嬉闹着,这时,是再不用担心老毒的太阳光。听孩子们快乐的笑声,似乎,压抑了一整个夏天的热情,此刻都喷发出来。
我喜欢一个人到田野里走走。那时,稻子刚刚收割完,田地里都是新翻的泥土,似乎深深地嗅,就能闻到湿凉的泥土气息。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麻雀,它们从电线上飞下来,在田地里走走停停,大概是啄食遗漏下的稻谷,它们是不怕人的,即使你唬它们,它们也不会飞,直到你是真的走近,麻雀便倏地一下飞得老远,仿若是它们在逗你玩。还喜欢看蓝蓝的天。入了秋,都是清清爽爽的天气,每日早晨推开窗户,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蓝得可爱的天空,偶尔还会有几片云朵。那些浓浓的厚厚的云真的像刚刚采下的棉花,堆积在一起,而那些淡淡的,则像村里俊俏的女孩脖子里系的纱巾,在风中轻飘飘的。
有时,孩子们会跟自己一起出去散步。刚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等离村子远了,他们就像脱了缰的马,在小路上到处跑。我又不喜管着他们,就随他们这里两三个,那里四五个的,各自忙忽着。喜欢花草的便都去摘一些野花野草,男孩子则喜欢下水,农田边上的水渠不算太深,水也不是很凉,刚好他们去玩。有时还会带一些螺丝、枸杞回家。孩子们总是很容易开心的,偶尔衣服弄脏了,怕回家挨骂,又总是我袒护着的。
傍晚回家,经常会帮母亲打扫院落,都是些白杨树、泡桐树的落叶,一大张一大张的,有些已经枯黄,甚至泛出些黑色,还有些则是黄中泛着绿,那是生命的颜色。一个人拿着诺大的竹丝扫帚扫,看一堆的落叶被自己向前赶着,而回过头看到的则是留有一条条扫帚纹路的地面,有些凌乱,仿若这便是岁月的痕迹,人间烟火的味道,不落寞反而温暖。
远远地,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知道是父亲下班回来。于是拿着脸盆,到水井边打上一盆水端到堂屋,父亲洗了脸,母亲就张罗着吃饭。很早前,父亲是不准吃饭的时候说话的,所以我们都是各自低着头扒拉着饭碗里的饭,除了夹菜就是起来添饭,后来,从我到外地上学,每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在家里呆的时间又极短,于是吃饭的时间,母亲就会询问成绩和在学校里的事情,这样,你插一句他说一句的,饭桌上便又开始闹腾起来了。天气渐渐冷了,夜的时间也长起来,通常吃完晚饭,天也就黑透了,这时候,喜欢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在院子里坐上一会。小时侯,母亲会讲故事来听,有时是鬼故事,只感觉一整冷飕飕的风吹过来,全身的汗毛便都竖起来,整个人也剑拔弩张。现在,母亲则喜欢听我们讲在外面的故事,我说到南方的秋天不落叶时,母亲便一个劲地摇头说不信。
想到再过几天可能就会上朱自清的散文《春》,若是自己上,导入语可能会记上一段关于秋天的文字,当然是学校的所在地,南方的秋天。只是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些什么样的词语才能很贴切很合适地修饰它,我总觉得南方的四季亦无甚太大的差距的,尤其春夏秋三季,稍不经心,这一季便从自己的手中滑了过去。
也不知道母亲都在忙些什么,篱落里的丝瓜藤虽然也要枯了,估计还缀着一两朵黄花呢。院子外头的银杏大概也熟透了,像一盏盏黄色的小灯笼挂在枝头。还有年近八旬的爷爷,估摸八成是又坐在了村东头,借着青石板磕磕烟袋头,然后继续给村里的那些老人说书,说到兴致上,便改成了唱,老人们听得入了神,不管不顾,那些白杨树的叶子就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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