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太阳的光照在还是寒意十足的河堤,冬季的残雪不情愿的吸取了暖,渐渐地融化了。水滴渗进了肥沃的土地,滋润了那岸边的柳,柳丝虽不曾绿,但那僵硬的枝条,开始变得柔软,在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摇弋。桃园里,桃树的枝条在阳光的亲吻下,繁衍出那麦芽大小的嫩丁,虽没许多,却感到春情的气息,她已来临。
电话铃响了,春,不看也知是谁打来的,每年到了这天,一年不曾响几次的座机会准时的在十点钟响起。
春,五十多岁了,一辈子无有大的建树,相夫教子,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明亮温馨。下过乡,下过岗,现退休在家,成了家庭妇女。
春少时长得漂亮,皮肤也好,六年级时引来不少怀春朦胧的少年,给她写纸条。上初一时,一帮少年有事无事的往她家跑,母亲看的紧,是不让他们进门的。初二时,班里分来了一个同学叫强。强对春不像其他同学苍蝇似的围着春嗡嗡,只是在边上默默的看。每天早早的到校门口等春,春一到,也不知声,随着春的屁股后头进了学校。时间长了,大家发现了,喊他林彪,意为紧跟。
其实春也看到强的表现,只是两人性格较为内向,彼此从不言语,那般年纪,情窦初开,朦朦胧胧的,再加上母亲每天上学千叮咛,万嘱咐的,春见到男生都是躲着走。一放学从不在学校停留,急匆匆回家做饭。
初二毕业了,春选择了下乡。那时,都在想早些下乡,早回来参加工作。而强的父母让强读了高中,就此二人分别,一晃十年,没有见面。
春下乡五年,回城参加工作。
强高中毕业下乡,恢复高考,他又考上了大学。
那一年,强大学毕业,回来找到春的家,想见见春,哪知春已结婚育子,春的母亲怕影响到春的生活,拒绝告知春的现在住址。强又找到初中的同学打听,都是分别多年,光知道春嫁了个流动单位的,具体住址没人知道。强无奈,只得离开本市,到省城某局上班。
强后来也结了婚,生了子。可心中一直惦念春,不时地打听春的情况。后来打听到春的单位倒闭,春下岗在家。便想帮帮她,此时的强已是省厅的处长。
强来到了春的城市,把初中上学的同学能找到的都找了,可谓声势浩大,可就是不知道春能不能来。于是,他找到能和春说上话的同学动员春参加聚会。本来春是想去的,可听到强是为了想见她,并对她现有情况有同情之心才和同学们聚会时,断然拒绝了强的邀请。
强无功而返,留下了遗憾。人往往就是这样,想得到的就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强没见到春,那想见到春的愿望炽热起来。他第一次拨通了春的电话。春拿起电话一句:“喂”强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如著名歌唱家才旦卓玛唱《北京的金山上》似的尖亮。
强,心在颤,嘴在抖不能开口。
“喂,你好,你是谁啊?”
沉默……
“再不说话,挂了。”春有所悟。
“别,是我,我是强,春。”
这下该春沉默了,不知是继续听,还是放下电话。
“春,你听我说,你怎么不来聚会啊,我好想你,好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见到你,找了你一二十年了”
春,说话了,那电话打了一个小时,谈论各自的家庭,工作,几十年的事情哪能一下子说得清。强说要来见春。可春不同意见面,道:打电话可以,不能见面。强问为什么不能见面,春说没有理由,就是不能见面。从此强再也没有提出见面的事
不知啥时,中国也兴起了情人节。强就在每年的这天十点准时给春打电话,一直持续至今。春也在这天十点准时接电话。
听到电话响,春接听电话,然而她有些紧张。她听出是个女人在那边说话:“春女士吗,我是强的爱人,我受强的委托给你打这个电话,他以后再也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三个月前,他脑中风已经瘫痪在床并且失语。我知道他每年的今天给你打电话,今天一早他就看着电话,我说你是想和你同学通话吗?他艰难地点点头。于是,我给你打了这个电话。今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春沉默少许,对强的妻子说了些安慰的话,放下电话,眼角流淌下泪水。
春已五十多岁了,她为了家,为了自己的丈夫,为了不叫情感发生变化始终没有去见强。其实,她丈夫曾劝她,不想单独见强,同学约会时,是可以去见的。春笑道:“那时,我漂亮,他想见我。现在,各自有了家庭,人也老了,还是留下过去的美好记忆,何必非要见面呢,见面了,就不可能见一次啊。”
是啊,见了就不可能见一次。其实,万物一样,就像这寒意早春,柳丝未绿但已柔软,桃花没开,显出嫩绿。人的情感也应如此。如果达到夏天的炽热,萧瑟的秋风就要到了。特别是婚姻外的情感,最好不要渡过夏天。可是人啊,有了些春的温暖,就去想夏的热情。
春,就是我的妻子。她这样做了二十几年,终究没去和强见面。至今,我还不知道强姓什么,叫什么,就是看她打电话老脸红。但,我对我的妻子深爱有加,尽管她老了,风采不再那麽靓丽。可她犹如一尊观音在我心中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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