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人桂汉标近作扫描
八十年代中期即闻知韶关有一个“五月诗社”，在粤北独树一帜，格外向往。我固爱诗，然身处崇山峻岭的核工业七四三矿，无缘与诗歌旗下聚义的吟唱者同行，虽心生羽翼，奈无嫦娥飞腾探月之功，只能隔岸观火，峰下听歌。偶得三两铅印的五月诗报，也算是过把瘾一饱眼福。
同期识得桂汉标先生，随后读到他的诗作《我开采太阳》：“ 我在看不见阳光的井下，/开采太阳……。/ 羿哟，洪荒年代的英雄，/竟挽弓搭箭，对准/ 辐射强光和高热的太阳./ 太阳哟，九个辉煌的太阳,/ 爆烈成沉甸甸的碎片，/ 一块块飘散、坠落，/ 被砂石与岁月深深地埋藏……。我不懈地找寻，/找寻地层下那凝固的红焰，/ 我无畏地开掘，/ 开掘黑暗中那绚烂的霞光”。我被这首诗的荡气回肠所吸引，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在内心升腾，作者奔放的激情和想象力，诗中所展现出的男子汉阳刚之气和胸襟，令我心生敬仰，有一种亲临相见的期待在心头涌动。
岁月相约了二十多年，辛卯兔春，我终缘结桂树，明月诗心，朴实的树身，风逸的树影，老桂散发出来缕缕的幽馨，拂煦在空，释然了流年的执着，一份温馨，弥漫成浓酒开坛的醇香……。
叙别往昔的记忆，饶有兴致的对桂汉标先生的近作做了一番扫描，遨游在诗之旷野，漫步于诗情楼阁，看奔涌的浪潮下，泥沙俱净，鱼书尺素泛着星光……。
且让我们一起吟诵桂汉标真情的诗句：“不不 当此春风飞度\ 身心的皱褶又舒展袒露\ 是什么触动岁月的神经\ 猛然间翻开了依依眷顾……。\ 生活醒了 走进茂夏之初\ 忠实的感觉 钟情的热度\ 耕云播雨 绿染清贫日子\ 多少的欲念委屈一一删除”（《遗落》）。可以读到，在现实生活历练中的诗人，纵有千种曲折蹒跚，万般尘世艰难，都能抱朴含真，即使人生海洋潮起潮落，心依旧，信无悔！回眸人生非梦，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行至水穷，坐看云起。面对纷扰的人生，诗人又发出咏叹和宣言：“洒落的是带体温的种籽\ 钻进了先辈血沃的热土\ 任庙堂香烟缭绕浮云吧 \ 天地间跳跃着希望的音符\ 此刻春雨敲叩每一扇窗户\ 春潮奔涌冲击着冰冷世故\ 不论浮华不羡虚名不图尊贵\ 回归本真高扬人性美的大纛\ 寒风依然 阳光自云缝透出\ 团圆的渴盼呵 照亮千古\ 可贵的是这心与心的接触\ 春，就从这和谐交融中起步”（《遗落》）。读着这热情洋溢，慷慨激昂的诗句，我仿佛看到，诗人策马跨越人生之沙场，情如马缰，挥舞高扬，壮怀激烈，跃然高山河海。此诗情抒而不僻，用句虽凡，皆为肺腑之言，通过诗人客观化的艺术情感荡漾其中，静品细思，有一种激情与美在盘旋。
诗者作诗，弘扬高歌的诗篇居多，这也难免，都是尘世人，世风难评说。仔细阅读桂汉标近期的诗作，发现其较之以往有一些细微变化，就是更注重关注社会，贴近生活，将生活过程中的一些无意发现的“包袱”收入囊中，用自己擅长的表现形式对社会进言，一褒一贬，世间多少事，皆化吾诗句。
看这一首（《 准备感冒》）：“哈哈 准备感冒\ 什么时候 疾病\ 也成了预想的目标……”。也许我们会有一丝迷惑，感冒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看吧：“每一条回家路上\ 如大河涨潮\ 携家带口的摩托车队\ 卷起了千里疲劳\ 售票网络呢 喘息着\ 被拥挤得阵阵发烧\ 夜间车站广场 多少\ 归心打颤 口舌干燥”。这一段真实甚至伤感的描述，正是诗人对时代的关注，对人民、对生命的诗意情怀，对生活的独特发现。谁言寸草心？更有之“咳咳 准备感冒\ 团圆的渴望 偏偏成了\ 百姓无奈的写照”。注入的无限同情和忧患意识，亲民之心可慰。诗至此，本该有一个“团圆”的结局了。然此非也，峰回路转，又是陌路一条。“不不 现实江湖上\ 准备了另一番风貌\ 赶紧出门 四处穿梭\晋拜上峰 巴结同僚\ 脸庞共红包一色\酒兴与血压齐高\ 喝吧喝吧顺顺顺\ 异口同声各怀心窍\ 举杯作揖相互感冒”。在这里，人们生活司空见惯的感冒，在调侃捧逗中，又注册了新的内容，调侃也罢，诙谐也罢，吹拉弹唱，难道真是：“ 科学新发现\ 感冒有排毒功效\ 达人们快快准备好\ 准备感冒准备发烧\ 准备承受煎熬……”。淡浓、悲愤，再到苦恼人的一笑，世风的裂变，让世人做何种思考？此诗如王国维言：“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看来桂汉标早已抖落包袱，轻装上阵。有趣的是，谈到此诗灵感，桂汉标直言源于与诗友杨振林在QQ聊天时闻，“应酬频密，喉咙干，准备感冒……”。凭借人生丰富的内存，敏感的抓住这一话题的“太阳黑点”，灵感可谓一触即发，巧手裁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此功力，不融入生活，关注社会，安能得之，此举值得我辈深思和效仿。
天地秋色可量，诗是生活尺素。桂汉标把诗当作一种宗教信仰，心情文字，嬉笑怒骂皆是诗，以此表达对万花筒般的社会百态的抉择态度，他的作品，较多采用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辅以浪漫温情，文字朴实，风流自然，令读者在轻快的节奏中品鉴回味。你看：“物质在膨胀\ 心变小了\ 无限的欲念近乎挤爆\ 语言文字出席假面舞会\ 真的性情常被捆绑圈套”（《光波亮丽》）。即使这样，诗人对生活的信念依然未改初衷，充满憧憬。“不不 终究地阔天高\ 鸟要飞 鱼当跃\ 生命的呼吸不容窒\ 光波呵 亮丽了心窍\ 来吧 把所有虚饰甩掉\ 谈情说爱 发发牢骚\ 阳光月色总归是透明的\ 卸下重负与快乐相邀\ 该哭任哭 该笑就笑\ 快意恩仇 冷对风涛\ 晒一晒草根酸甜苦辣\ 骂一骂暗处乱七八糟”（《光波亮丽》）。节奏紧凑，读来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此前，我曾与其聊过新诗用韵的话题，对其作品在某个阶段“避韵”，我持相左意见，诗是言，韵为声，诗与韵犹雪映梅红，妙在天然，顺其自然为好。”《光波亮丽》读起来抑扬顿挫，节奏鲜明，朗朗上口，看起来诗人“爱韵”绝非“晚年得子”啊！
“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经济发展，随之而来的虚与实、真与假、美与丑的角力，桂汉标的诗歌渐显多元化的趋势，人间万象，目睹其物，即入于心，诗以达之。组诗《时代标签》，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反照社会，值得一读：“路宽了 楼高了 自然远了\ 连风也穿不过人造的壁垒\ 僵硬成了盛世岁月的常态\ 春花秋月消失了本真与柔美\ 快乐不能困在防盗网内\ 舒展的感觉竟是如此宝贵\ ”。在困惑思考中，诗人发出了呼声：“让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尊\ 生活不该盛行假面舞会\不如意亊当然不必忌讳\ 最要紧不能老是被被被\ 来吧 自我选择立坐行止\ 让梦长翅膀灵魂有依归\ 渴求的温馨在律动中轮回\ 幸福的日子在交融中陶醉\ 声嘶力竭宣告的往往缥渺\ 再短暂的燃烧也有自己的光辉”（《感觉》）。对社会某些“功成者”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的谬论，旗帜鲜明，予以坚决回击：“商场：红白酒炫耀尊贵，\ 居家：桶装水自命纯洁……，\ 不是同几个元素组合吗？\ 偏偏划分高低优劣”（《流 动》）。而对此消彼长的野蛮拆迁，诗人为民而忧，发出叹息：“宽厚的土地，喘息着，\ 被开发商穿金戴银；\ 朴实的乡民，茫然间，\ 被城镇化推向底层……。\ 到处都在拆迁、转型，\ 转不了的终归是：生存。\ 水泥森林里没有鸟鸣，\ 流水线流不出稻米畜禽”（《 转 型》）。诗人难忍愤怒，大声喝问：“ 管理者呵，如何行止？\ 莫忘了民生为天下之本！”。颇有文天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气概，令人击掌。
夜读桂树，字里行间繁星流动，一弯上弦月，发散着情感与挚爱的光束，一种成熟、睿智的心态跃动在枝桠间。洒脱豪放的基调，清新明快的诗风是主干，以情入理，由浅入臻，愈发如雨后秋山，洗尽铅华的真醇渐显。老桂汉韵，竟标风华，天意为馨。
2012年2月11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