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对青莲山的印象，是从同事钟智华老师的散文《青莲行》中得来的：“青莲山坐落在乐昌市云岩镇境内，山下京珠高速公路和坪乳公路贯穿而过。春夏山花盛开，芳菲满眼；秋来红叶似火，野果飘香；冬天玉树琼枝，雾凇常见。夏天尤为清凉，是当地人避暑游玩的好去处。相传，明朝遗臣李秉中不与清廷同流，辗转迁徙到此，蛰居耕耘而终。在梅辽一带，人们对他十分景仰，称其为‘李大人’。李大人的忠骨还埋在青莲峰上。时下常有读书人到他坟前许愿上红，以盼考得功名。 青莲峰上建有宽敞雄伟的庙宇，山上山下风光秀美，人文历史有据可考，故香客游人络绎不绝……”
今年初冬的一天，趁着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我有幸约请了梅花当地的文人杨民生老先生一同前往青莲山一游。在路上，杨老先生深情地说起了青莲山寺与李秉中大人的故事，让我着实感受到了青莲山浓厚的文化氛围：
“明朝末年，清兵入关，崇祯皇帝见大势已去，自缢身亡，满朝文武，各自逃生。南赣副都御史、侍郎李秉中也弃官南潜，生活几经波折，最终隐居在粤北偏僻的青莲山，之后又到了云岩镇的出水岩村，这个村廖家的饶氏太婆便聘请他为私塾教师。李秉中二十年如一日，倾其所学教书育人，其时这个地方诗书继世，哲士代兴，英豪辈出。所教门生廖杰曾任长沙学院一任，后聘为帝子家庭宗师，钦赐 ‘文章山斗’之誉；廖魁官至阳山县儒学，惠政清廉，治教森严；廖尚忠曾任博罗县儒学，晋升内阁中书。晚年时期的李秉中，正处于清朝鼎盛时期，虽然他仍存反清复明的思想，但由于大势已去，终于难成气候，只好在云岩青莲山隐迹佛门，过着‘嗜乐林泉，栽花种竹，吟诗月下，酌酒花前’的僧侣生活……”
当我们沿着蜿蜒曲折的石径来到青莲山寺时，只见四面竹树环合，一座颇具特色的寺庙掩藏其中。走近寺门，大门两旁的对联立刻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野寺断人行，明月过来佳客至；山僧无俗伴，白云飞去法堂空。”杨老指着对联深情地说：“李大人隐居于此，是何等的寂寞呀！胸中壮志难酬，学识渊博而报国无门，个中滋味可想而知啊！”
寺门的墙壁上镶嵌着几块石碑，杨老先生指引着我来到一块碑刻面前，一篇刻于乾隆五十四年云岩居士廖穆斋题写的《重建青莲山宝殿功德碑序》，其字迹清晰，行文流畅：
青莲山，自南赣都院，李公讳秉中者，公顾其额也。青莲山盖取李谪仙之号而得名也，是山也，由高墩头之侧而上，直至山巅，嵌空谽牙。中开洞穴，四周翠竹林荫，如天然图昼，世所罕见之形胜也，公探幽构寺题联曰：
野寺断行人，明月过来佳客至。
山僧无俗伴，白云飞去法堂空。
绎其明月为侣，白云为伴之意矣。公不绎而绎焉，读其“吟诗月下，酌酒花前”之词，又见公之绎而不绎者。乃弃彼高官厚禄之荣，觅此匿迹消声之处，高尚之言，甫出高尚之怀己遂矣。夫名贤经过之地而俱韵，况名贤创建之所乎。溯昔乳之青莲，仁之丹霞，与惠之罗浮俱称名鼎峙。阅百余年，墙颓瓦破，几乎倾而难支，嗟乎！气运之盛衰，福地与俱矣。而要以僧无常位，故至此耳。同乡诸君子，目睹心恻，或施银钱，或捐厚资，鸠工备材，易朽为坚，栋宇龛殿，焕然维新，佛像禅房，灿烂清静，使不有诸子继美于后，李公则创美于前，虽盛弗继矣。是举也，佛像安，李公安，而僧人之供奉香烟亦无有不安，斯不亦一举而三善备焉者乎？所称为一乡之福地，真一乡之福地也，前之序者，但得山之形胜，而于李公命名之初心也，尚未能推见至隐也，因重修为序，而补前人之未及也。
进得寺门，抬头处看见一副苍劲有力的书法佳品，乃杨老先生手书李秉中的《青莲山引》，读其文字，引经据典，文采斐然，足可见李大人之隐居而得其乐之心迹：
“龙未灵兮，潛跡於潭；虎未威兮，隐身於岩；大丈夫时未亨兮，且乐乎绿水青山。忆昔颜回之陋巷，徐孺子之陈蕃，买臣卖薪而食，苏武嚼雪而餐，伊尹耕于莘野，子陵钓于岸滩，韩信受辱于胯下，张良取履于桥端，何今之士与古弗然？吁！日有常晦，月有常亏，且天道亦有循环，予之素志：独乐林泉，栽花种竹，茹水蔬饘，不敢望声名震地，不敢望富贵惊天，不敢望一言定国，不敢望七步成篇；但愿樽不乏酒，厨不断烟，茅舍不漏，布衣常穿，采樵林畔，钓鱼溪边，吟诗月下，酌酒花前，无荣无辱，其乐陶然，平生足矣，复何望焉！”
来到纪念李秉中大人的殿宇，墙壁悬挂着许多当地文人墨客赞颂李大人的诗词，对青莲山情有独钟的杨老先生即时口占七律一首：
最是冬情胜景妍，无须扶杖上青莲。
清明画卷千秋色，大块文章万士诠。
观石观云观地貌，摄山摄水摄真缘。
百年典范衣冠冢，我亦诚心拜义贤。
欣赏完诗词歌赋之后，我们沿庙旁石阶而上，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快到山顶时，可见李大人之墓，其周围群山尽收眼底，坟前遍插数十面锦旗，猎猎飘舞，远峰尖而秀丽。坟后的花草虽已枯黄，但是劲节犹存，风吹簌簌作响，一如李大人的风骨刚劲有力。
当我们下山回首青莲山寺时，抑制不住的诗情亦从我心中倾泻而出：
久闻胜境众昭彰，寺庙人流涌满堂。
落叶含情铺石径，冬阳带笑暖心房。
骚人诗赋千秋咏，隐士贞操万代扬。
猎猎红旗山顶立，如今夙愿幸清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