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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岳父岳母
  文 / 孙杰
                      
    


    岳父,八十多了,牙没掉一个,头发有些灰白。走路硬朗,耳不聋,眼不花,精瘦的身躯。一个人住在棚户区,子女们让他跟着住,他不干。要去他那住,也不行。就是不让人照顾,一个人清静惯了,人多闲吵得慌。做做饭,打打麻将,看看电视,活的倒也自在。妻子隔三差五得去看他,我闲暇时拉他去洗洗澡、吃吃饭,让他喝点好酒,每年他的生日由我操办,岳父乐得不行。
    岳父一生干净,那双廉价皮鞋总是擦得铮亮。屋子里见不得一点灰尘,地面总是扫的干干净净。平房外面属于自家的地面也是扫得溜光水滑,不见一丁纸屑。
    岳父年轻时争强,欲往仕途发展。新中国成立前两年在东北参加革命,当了一名警察。可命运不济,警察当了好几年,也提了警长。年龄到了,谈起了恋爱,报组织申请结婚,没曾想,组织不批。说是岳母是富农成分,公安队伍是革命队伍里纯之又纯的地方,公安战士怎能娶富农子女做婆姨呢。面对选择,岳父要了爱情,脱下了警装,这在当时是被看做脱离革命的行为,影响了他一生的进步。后来,岳父进了一个政审不严的的建筑队伍当了一名工人,由离休变成了退休。由于退休早,拿着那少的可怜的退休工资,勉强生活。
    岳父脾气不好,易发火。他听到谁在屋外面,在他扫干净的地面上吐口痰,就会冲出去,一顿训斥,引来争吵。岳母是解放前初中毕业的,在银行上班,有涵养,不像岳父一年学也没上,只是在干公安时,上了半年识字班。岳母动不动就说:“看你那没知识劲。”岳父虽然脾气不好,可在岳母面前从不敢大声吵嘈。岳母护孩子,岳父一喝点酒就爱训斥孩子,岳母不让,引起老夫妇俩争吵。岳母一横楞眼睛,破口骂了起来,岳父就溜了边,见不到人影。
    我与岳父关系好些和岳母差点。我和妻子一吵架,岳母就训斥我,我自然不服,也不顶嘴,只是摔门而去。岳母追出来紧喊,就是不回头。每逢年关,我总是用三轮车拉上个猪后腿,几只鸡、几条鱼和一些蔬菜。每年总是要买上个猪头,穷人家就是爱吃个猪头肉,便宜也吃的长些。街坊邻居看了都说岳父找了个好女婿,岳父站在街道里,裂着嘴笑,当然是一副自得的样子。妻子和我争吵喜欢回家告状,岳父过来和我说:“你不会有些事回来不说,你不说不和她商量,不就吵不起来啦,那么实在干嘛。”你别说,我听了岳父的话,的确争吵少了许多。
    岳父喜欢做生意,特别是上百万上千万的大生意,一宗也没成过,空手套白狼,谁让他套,现在的人,个个都精的跟猴子似的。岳父也做些小生意,像到外地倒买个蔬菜什么的,帐也算不清楚,光教合伙人坑他。每回他没辙,就把我喊去算账,回回算的明白,不管合伙人怎样说,总是能让岳父多算点回来,不至于赔得太惨。岳父私下里说我是个做生意的料,讲诚信,不入套,心眼够使。那时我在单位干得好好的从没想过做生意。
    那年,岳母病了,妻子回来跟我说,我也没当回事。过了半个月见妻子哭着回来,忙问:“咋的了?”妻子说:“就算你对我妈有意见,她住院这些天你也不去,她老叨叨,今天确诊了,晚期胃癌,妈还不知道,你得快去看看啊,看看咋办。”我到了那简易的再不能简易的小卫生所,岳母躺在病床上,我看了病历。耽误了啊!耽误了啊!那年月单位效益不好,看病不能报销。谁舍得花钱、谁又有钱去大医院看病啊。岳母的肿瘤已长成鸡蛋大小将贲门堵死,已经不能做手术了,饭不能吃一口,水不能进一滴,就等着饿死了。
     我没有犹豫立即将岳母送进部队医院,检查完毕,医生说:“没救了,只能活一个月。”岳父听到后,他的泪啊就像泉眼里的水往外涌啊。从那岳父就没离开过岳母的病房。
    看着岳母越来越消瘦的身体,实在是着急,可又没办法,喝一滴水,就会干哕不止,那难受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每天靠打杜冷丁解痛。岳母身体发热,口腔干燥。我就在家中冰箱里冻点小冰块,放在暖水壶中拿过去,岳母含到嘴里说舒服多了。有时我去看她,给她按摩按摩,最后不能动她一下,说痛得不行。岳母说我身上凉,我一去就让我扶起她来靠到我怀里坐一会。岳母在最后的日子里知道了真相,她把我从班上叫到病房,说要靠在我怀里,我把她扶起来,她已经没多重了,让她靠着我。她对岳父说:“你出去下,我要单独和女婿说点事;”岳父听话的出去了。岳母对我说:“我以前有训斥你的地方,你就原谅吧,我是怕你欺负我姑娘。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求你三件事,你能答应吗?”我不知她会说什事,不敢冒然答应。就说:“你说吧。”岳母见我没明确答复,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第一,我死了,你不能让我的骨灰放在殡仪馆,我害怕,得有块墓地把我放在地下安全,我的儿子们没这个实力,就靠你了。第二,你不能和我闺女离婚,她脾气犟,都是我把她惯坏了,我死了你对她好点。第三,你岳父和孩子们处不来,实在不行,你就把他送回东北老家去。”我道:“你的三件事我记下了,你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做到的。”哪知就在那天晚上,住了二十六天医院的岳母与世长辞了。望着岳母五窍堵着的棉球,那瘦的没人形的躯体,我责备着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领她去检查啊。岳母啊,就为省点钱,误了诊治,你把命省去了啊。
    安葬完岳母,我陪岳父回了趟东北,岳父很高兴。我给他留下点钱就先行回来。不久,他也回来了,他的家在这啊。
    我时时注意岳父的身体,没两年岳父也得病了,到不严重,胃痛。但我不敢怠慢立即领他去大医院检查,贲门上边食管处有息肉,切片化验,诊断是食管癌,初期。内弟们经济很紧,我当时也没有现钱交住院押金。医生看了岳父的单位,知道是个穷单位,就说:“不行的话,过一个月再来也可以。”我想起逝去的岳母,断然让岳父住院,我去单位要了点钱先住上院再说。我又去医院找了熟人,我的原则是没钱病房可以住的差些,但医生得要最好的。手术前夕,我筹到了款,交了手术及输血费,我把主刀医生和麻醉师分开叫到一旁,每人塞了五百元红包,那是我当时四个月的工资啊。手术完,把岳父从手术室推出来,岳父在车上乱动,按不住,身上到处都是管子。谁叫他不动都不行,妻子忙喊我过去。我在他耳边低声的说:“老爷子,你要是想要命的话就别动,否则,我不管了。”岳父不再动了,医生问我说了什么,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手术后,医生说:“放心吧,活到八十没问题。”那时,岳父还没到七十。岳父的亲属们说是我救了岳父一命。说是那样说,难道不应该这样做吗,很正常。
    岳父从那次做了手术后,又住了一次医院,可有了改革后的医疗保险,再不为住院看病发愁了。否则,没钱,只有等死了。现在,身体很好,硬硬朗朗的,八十好几了。他的儿子们每逢星期日都去岳父那里,我只要不去,岳父就拉个脸,自己出去玩。如果我去了,岳父便不再出去,高兴地和我聊天,打麻将也上桌陪我玩会。后来,儿子们去,得先问姐夫去不去,否则,有时会吃闭门羹的。我让他上我那住,有空调,有暖气,房子也大,比棚户区强多了。他知道我生活没规律,怕影响到我,就是不来住,我也没办法。好在住得近,随时随地可以去他那。我女儿上大学,岳父给了五百元钱。女儿结婚,又给了五百元钱。他每月退休工资也就千把块,伍佰元得省吃俭用攒一年啊。那不是钱,那是老人一颗心给了我们啊。
    青山常在,江水长流,可子女孝敬父母的事情可不常有,中国人的美好传统,应体现在每天生活的分分秒秒中。
2012/2/25 19:24:40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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