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30年后的“广东五月诗社”,已不是当年的“韶关五月诗社”了。
30年前的一天,我受邀参加韶关市群众艺术馆的学习班,地点是现在韶关市区的步行街,艺术馆在教堂里面办公,那会只知道艺术馆有《南华》文学小报,并不知道艺术馆的辅导老师桂汉标就是小报的当家人。大约是在附近酒家吃罢会议午餐再回到教堂里,桂老师对跟一起进教堂的外地文学青年说,韶关朋友成立了一个“五月诗社”,希望大家经常联系交流。
30多年前,我有点“二”。因为“二”,我把唱歌跳舞的舞台活和篮球场上奔跑的劲儿当成主业,用浑身的血气努力去塑造一个狂热文学青年的形象,结果,当了近五年的矿山机修工,最后连一只六角螺帽都加工不出,至今无一门求生之计。
那会,我是韶关曲仁红尾煤矿当机修工,自认为自己天生是写东西的料,把挣钱拿工资的机修活当做副业,白天黑夜地在纸上发作家梦,把用心写就的“大作” 一篇篇装订投出去,再一篇篇回收堆在自己的小房里成废纸,但始终还坚信自己不蠢,蠢的是自己没关系。
在当年的教堂里,我第一次零距离看清了桂汉标,也第一次知道了“韶关五月诗社”。之后,就是发誓努力写诗,为自己接触桂老师、为接触市里的作家找“路子”,再之后,我从当年的矿山写起,写到韶关市区的工厂、写到韶关市作协、写到报社,写到国家通讯社,最后写到离开韶关,几乎爬了一辈子的格子,但始终没写出一句诗,唯一的收获把自己“写”成了五月诗社的边缘人。
三十而立,30年后诗社圆了几代诗人的文学梦,唯有我郁闷自己没有出现丝毫的诗人的气质,更别说感染诗人的灵感,可惜了当年和诗社“常委们”零距离吃夜宵的良机,把喝酒扯蛋当作正事,30年来在几代诗社人中还以边缘人面孔混个脸熟。
二
1997年初,我离开了土生土长37年的韶关,原以为进了广州,与大都市的大诗人越来越近,可以继续圆我的诗人梦,但几年后被中新社派驻肇庆,做大诗人的梦碎了,还远离了韶关五月诗社的诗人朋友,失去了当选诗社“常委”吃夜宵的机会。
除了填表祖籍是湖南,我把出生地韶关视为故乡。在韶关故乡,联系最多的还是桂汉标老师和五月诗社的哥们、姐们。偶尔到韶关就必定和桂老师吃饭,实在不行就匆匆一见或打个电话:我到了韶关。
诗社没有社址,社员活动看社员家的方便,桂老师的家是社员常聚会的地点之一。最初的诗社元老是韶关普通的工人、干部、战士、老师,学生,待业青年、农民,知名度最高当属诗社顾问、原广东省作协常务副主席韦丘。从当年国内诗人眼里的“粤北现象”,到今天成了广东乃至全国新诗社团的奇葩,成了独树一帜的“五月诗社现象”,其内涵外延广阔。
作为诗社的边缘人,我走不出属于诗社“情人”圈。因为不会写诗,韦丘、桂汉标,以及同辈的冯春华、杨惠明、周伟、黄海凤、罗瑞玲、吴贻才、林才康、邓艺、张小华、刘晓燕等朋友,就是简单的朋友而已,从没把诗人朋友谈诗写诗的体会当回事。
因为没有写诗的激情,诗人朋友就算我文学圈内的朋友,而对写诗写出名的朋友,我只在嘴上祝贺,羡慕在心里,从不去攀比,只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态近距离看一代又一代的诗人在圆自己的梦,看诗社30年长盛不衰,看诗人出作品、看诗社聚人才,看诗人高举鲜明地域性艺术风格和自觉的现实主义精神大旗,与时代紧紧相连。
因为没有攀比之心,30年诗社的边缘人做得安逸。
三
我佩服五月诗社里诗人朋友“走自己的路”。
从最早诗人朋友自费出版油印诗报开始,到正常编辑出版《五月诗笺》;从自费出无书号系列的个人诗集,到出版社出社员作品合集,再到辑辑的个人作品集、五月诗丛、红三角文学、中英文对照个人短诗系列丛书等达100多部诗集, 从最终登上广东诗歌最高奖项——“首届广东省大沙田诗歌奖”,到成为广东省的文化品牌,我始终以边缘人在分享诗人朋友的收获。
诗坛前辈野曼、黄伟宗、叶文福、丁国成等赞誉五月诗社具有坚持活动时间最长、培养人才最多、出版作品专集最多和女诗人比例最高。当然,我知道,这还不包括诗社网站,据说诗社日均独立访客超过3000人,其影响在不断扩展,已建立文集的已有近500位作家作者。
诗人朋友把文学创作作品的“蛋糕”做大了,让我一个诗社边缘人一直后悔没有诗人的激情,以至朋友至今问我知道韶关五月诗社吗?我都只答而不语,不知道谁能理解一个诗社边缘人。
人在江湖久了,称服的人就有选择。我选择敬重桂汉标和他的五月诗社团体,折服诗社朋友的想象和使命感。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世界看到了中华民族的团结,更让我看到了诗社朋友的社会责任感。那场民族大灾难,更多的人至今仍是通过媒体的点滴“看到”的,而诗人朋友凭借诗人的气质,却写出了一个民族的“爱与梦同在”。
“中国地动山摇/一夜间/我们读到多少你成长的震撼/瞬间/你/你读懂生死一课……”(《爱与梦同在》唐小桃/<可爱的中国 可爱的少年>)。
当年,在震后6月19日,我奉命到灾区采访看到的仍是满目凄惨,亲历了终生难忘的中华民族空前团结的一幕,在生与死的面前,我感受到了一个伟大民族的坚强,而这种感受,让远在粤北山区的诗社朋友震撼。
“深深陷入一片黑暗/你可眷恋平日普普通通的阳光/软塌塌的身体被沉重的砖石挤压/你可想自己有力抗钧的脊梁”(《爱与梦同在》桂汉标/<信念>)。
惊世的悲剧,没能阻隔诗人朋友的激情和责任。“脊梁”,是民族的魂,诗人在问中华民族可有力量抗钧?!诗人朋友“凭空想象”的气质,让我一个曾经亲身经历现场者都无可挑剔。
毕竟没亲历现场,诗人眼中的惨象存在局限,被诗化了,但依旧能震撼读者,震撼我——曾经目睹山崩地裂后惨状的诗社边缘人。
四
五月诗社的诗人朋友,写出了30年的个性。
我欣赏著名评论家陈良运教授的话:他们的工作实绩越来越显示不仅仅是“诗”的意义……诗的旗帜高过了五岭!
我看到了这面高举的旗帜,整整30年,值了!
如今,30年的边缘人,还得继续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