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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的红叶
  文 / 陈文
                



    林场原生态景区,峡长谷深,山青水绿,枫红竹翠,秀色迷人,被誉为“岭南小九寨”。初冬时节,那里的风景更美。山上的枫叶全红了,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地方竟半个山坡都红了起来,深深浅浅的红,如火,如血。一阵山风吹来,沙沙飘零的红叶,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那年初冬的一个傍晚,你正在办公室里备课,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了。你抬起头,看见进来的是陈老师,他的脸红得象窗外的红叶。他给了你一封信就走,一封没有贴邮票的信。你打开信来看时,你的手抖了。信纸里夹着一片写着“love”的火红的枫叶,信纸上的字象一个个滚动的火球,那是一封滚烫的情书。
   “不,不可能。”你浑身颤抖,象做了错事一样,逃离了办公室,沿着那条积满红叶的林中小路,向后山坡那片枫林跑去。小路两旁的枫叶似花、似霞、似火、似血。从火红的枫林里飞出数只鸟儿,在空中绕了一圈,叽叽喳喳又藏进红叶中去了。你站住了,呆呆地望着满山的红叶。你的心在跳,血在涌,脸颊红得象火红的枫叶。你抱着一兜枫树干哭了,泪水洒湿了你脚下一大片红叶。片刻后你又感到一阵阵的冷。是呀,怎么可能呢,你知道陈老师和郑老师快要结婚了的,更何况他们是天生地造的一双,都是响当当的大学生,而你呢,是个可怜的没有文凭没有地位的代课教师,一个没有到过县城的山里姑娘。想到这,你似乎被人欺负了一样感到委屈,你恨陈老师,你恨你自己,你恨这个世界。你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你要把它撕碎,可你只撕成两半,手停住了,又把它藏进衣蔸里。
    你在返回学校的路上,迎面正走来郑老师。在满山红叶的背景里,郑老师总是行走着的最好的风景。她脸尖尖的,唇薄薄的,皮嫩嫩的,腰纤纤的,胸挺挺的,柔而不弱,媚而不俗,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蝴蝶斑斑斓斓地跟在其身后。风乍吹起,连衣裙飘呀飘,郑老师活力四射,你感到羞愧,感到嫉妒,你楞住了,不知道怎样和郑老师打招呼。
  “哎哟,芳妹,你跑到哪里去了?”郑老师光彩照人地笑着走过来,端详着你,用手抚摸着你的脸,“你的脸色那么难看,有什么心事吗?”
  “不!”你说, “兰姐……”
  “唔?”郑老师奇怪地望着你。
  “你、你和陈老师什么时候……”
  “呵,嘴馋了,吃喜糖少不了你的!”郑老师大声说着笑着,笑声划破了夜幕,她一只手拉着你往学校走去。你一边走, 一边想。陈老师和郑老师恋爱6年了。陈老师从韶关教育学院毕业后进入县机关工作,他一再央求同时毕业的女友留城任教,郑老师却执拗地来帽子峰当一名教师,因为她自幼就崇拜这里的老师,她立志当一名优秀的老师。为了爱情,陈老师抛弃了城市优越的生活,毅然来到了粤赣湘三省交界躲在莽莽原始森林。你多羡慕他们呀,办公室里有他们脉脉含情的眼神,小路上有他们“人约黄昏后”的身影,宿舍里有他们谈情说爱的欢声笑语。那时候你真佩服郑老师,一个土生土长的山里姑娘竟然有本事带回一个男大学生回山里工作。
    一阵晚风吹来,你感到冷了。你摸了摸衣袋,要掏出陈老师那封荒唐的信。你以为你不能隐瞒这件事,因为郑老师是你最好的姐姐。你如若瞒过这事,那样你心理很难受的,只因为你是个朴实的山里姑娘。可是你的手却始终定在衣袋里。你没有那样做,你胆子很小,信封又落回衣袋里。
    回到自己的房间,你扑倒在床上哭了,泪水打湿棉被一大片。哭够了,你支撑着瘦弱的身躯爬到墙边,打开门窗。窗外,一轮满月缓缓在云中穿行,把柔和的清辉洒遍山屹沟谷。这时候,你把视线转到山脚下,你看见一对人影,是一男一女。那男的死死抱住女的,那女的拼命反抗。
  “你,你别碰我,我,我喊人了!”
   “你喊吧!”
    那两个黑影在撕打着滚倒在地上。“哎哟!”男的低叫了一声,女的挣扎着爬起来,跑了,只剩下男的在小树下抽动着肩膀,似乎在哭泣。
    陈老师和郑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天以后。一个迷人的黄昏。晚霞甚浓,透明的金黄色,抹在逶迤的山峦上,抹在沟谷里,抹在林场子弟学校的墙壁上。
    “芳妹,芳妹!”你听见陈老师急促的喊声。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陈老师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锃亮,头发象抹了油乌黑光亮,风流倜傥。
  “陈老师,我有话对你说。”话一出口,你突然后悔了,你怀疑自己是否疯了,你恨不得掴自己两巴掌。
  “有话到后山那边说去!”陈老师转过头来看你,好象看一个外星人。他说完,精神抖擞地沿着那条积满红叶的林中小路,向着后山坡那片枫树林走去。
   你追上去,你要大胆把话同他说明,你还想骂他一通。可是,你想错了,你压根儿骂不出口,因为你心中也爱上了他。
    刚走进红枫林,陈老师就抓住你一只手,亲了起来。   “不,陈老师,不能这样。”你吓坏了,你不是被陈老师的举动吓坏,你是害怕被郑老师撞见。你不让陈老师碰你,因为那样做,你是对不住郑老师的,她和你好似一对亲姐妹。
    可是,陈老师却得寸进尺,他反而把你抱住。你奋力挣扎着,但你的嘴唇还是被他吻住了,湿漉漉的、热乎乎的。
“你怎么能这样,郑老师会恨死我的……”你没说完,陈老师突然松开了你.跑过去抱住一蔸枫树干呜呜地哭了。男人的哭声好听可爱,对你来说。
    一见陈老师哭得伤心的那样子,你的心软了。你走到陈老师的身旁,手足无措。“你和她……”你不明白陈老师和郑老师到底怎么了,你实在疑惑。
    你等陈老师哭够了,你坐在他身边。陈老师不哭了,他望着红叶叹息,说:“唉,毕业时,我刚满21岁,是个多么容易误解生活的年纪呀……”
    你从陈老师的谈话中知道了,他们毕业一同分到这遥远的大山里,企图寻找一种世外桃源浪漫的爱情。一开始,两人在花前月下常卿卿我我,浪漫无比。但后来,郑老师全力投入工作,很快成了学校的顶梁柱。他们谈情说爱的时间越来越少。粗心的郑老师也用对待学生的口气与男朋友交谈,根本没有细心留意他心中的孤独。6年来,郑老师因工作出色,被提拔为学校教导处主任,连年被评为市教育系统优秀共产党员、省劳模。而陈老师的前程却大受影响,为了女朋友,他也认了。可女朋友的脾气愈来愈焦躁专横,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不断呵斥陈老师忙这忙那,陈老师越来越难以忍受,可郑老师浑然不觉。也许在她心中,男朋友是可以任性胡来的人。而陈老师则忍字当头,从不对女朋友说说内心的想法。恋人间一旦失去了脉脉温情,矛盾往往一触即发,害得陈老师心慌意冷。他多次试图摆脱这种不平等的恋爱,然而一想到分手将会影响女朋友的荣誉、事业,他就犹豫了。每当他被郑老师气得发疯的时候,就不断地安抚自己;念在曾经深爱的份上,就凑合凑合吧。
    这时,树上落下一片红叶,你接住了那片红叶,你用它遮住自己的双眼,你看到了一个扑朔迷离火红的世界。一回儿,你把红叶从眼前拿开,紧紧地望着陈老师,问道:“那么,你和郑老师的事吹了?”
    陈老师仰头望天,说:“我感觉你与她属于两个极端的女人:她果敢泼辣、任性专横且缺乏女人的柔情,你温柔娴静、善解人意。我多么渴望女朋友能像你一样温柔体贴啊。”
    你的脸一下红了,胜过你手中的枫叶。
    一阵风吹来,枫叶沙沙在你们的脚边飘零。你又接住了一片红叶。你轻轻地跪在满眼累汪汪的陈老师面前,他没有看你,还是眺望远山。你把你那薄薄的嘴唇递了过去。陈老师紧紧抱着你,疯狂地吻你……
   你们默默地踏着落满红叶的小路归去。你觉得自己怪可怜的,陈老师也怪可怜的。
   第二天,郑老师把那件素色的连衣裙送给你,说:“芳妹,穿上吧,你会更美的。”
“兰姐,对不起,我……”你想说出那事,可又不知道怎样说。
    “咦,你嫌它不好看?”
    “不,我……”你拿过连衣裙匆匆走开。
这一周,你变得沉默,暴躁,并且有些憔悴。郑老师常将好吃的东西送给你,也没见你笑一笑。你常常呆坐在学校门前的小树下,一坐就大半天。常常一人说话,和自己说,对自己哭。
    痛定思痛,你来了个“快刀斩乱麻”,主动抽身出来,退出这场游戏,并且要找机会消除他们的隔阂。很快你逮到了一个机会,那天,你和郑老师一起看电视剧《爱你没商量》,你们互相交换对爱情的看法,你不露痕迹地指出他们恋爱的误区,使郑老师认识到她的错误,懂得这样的后果很严重。
    这不,郑老师放下繁重的工作,主动约陈老师,她要重新找回以前的感觉来。看,她小鸟依人般挽着陈老师,走在积满红叶的小路,向着后山坡枫林走去。忽然他们发现前边有一持刀的蒙面人,把一个女子往树林里拖。陈老师见状,吓得拔腿就跑。郑老师惊叫了一声,愣怔了一会儿,仿佛从梦中醒来,就向蒙面人扑去。搏斗中,郑老师抓伤了蒙面人的一只眼睛,那人的大腿也被郑老师啃了一口。郑老师身挨数刀,血溅四周,鲜血染红了枫叶……
    这几天,陈老师不见了,据说他染病,请长假了。
郑老师葬在后山坡的红枫林里。一阵风从山沟了吹来,红叶在你眼前,在你的身前身后纷纷飘落,你看到一个如枫叶一样飘零纷乱的世界。
    一年以后,时令已是初夏。陈老师意外又不意外地调回县城工作。他提出要和你结婚。临走时,他说过几天一定回山里来接你,要你考虑远点,还是去的好,别人做梦都去不成呢。他一步三回头。你去送他,低着头。
   “我本该和你永远住在大山里的,但这种想法显然可笑。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痛心不已,我还是回城里去,我们没有必要留恋大山了。大山是残酷无情的……”陈老师说着哭了,哭声呜呜咽咽,把大山炸得七零八落。可你没有哭,因为 你爱大山。大山养育了你。
    你送陈老师上车后,回到学校时,你听到杀害郑老师的凶手伏法了。你沿着林中小路,向后山坡的枫林走去。“兰姐,——兰姐——”你几乎是哭着大声喊着。你来到郑老师的坟前,你意外地发现坟头上长出一棵小小的枫树。
    于是,你从衣兜里掏出那早已撕成两半的陈老师的求婚信,然后撕成了细碎的小片片洒向天空。
2012/3/5 0:34:15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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