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乘着空明的夜色,独自漫步在横斜几株垂杨的池边,聆听此起彼伏的蛙鸣,追怀豆蔻枝头的如烟年华?恍若薄雾凝霜的对江渔火,明灭难寻。隔着纱窗的,倘或我与这流年竟不曾相识,今夜是否可以不必辜负这吹皱一池春水的习习晚风?
如果不是凉风乍起,水波摇漾,我不会记起与你初见的夜晚,那夜的明月澄碧的玉,空中点缀着点点萤火,躺在祖母臂弯中酣眠初醒的我,懵懂的以为那是满天的繁星如画。这是我与童年的第一次谋面,多年之后站在岁月的街角回望,褪去了当年的天真无邪,却添了几许不可名状的感怀与惆怅。
祖母是个恋旧的人,她常常在巷口的榕树下长久的坐着,将我放在膝间,凝望远处广袤的田野,眼中闪动着我看不懂的温情,这也成为我对童年最深刻的记忆。我曾经猜想,祖母或许是喜欢那一丛开在春风里的桃花吧。可是夏天呢?静谧的天际下几只飞鸟嬉戏追逐。可是秋天呢?那里尚有雏菊的影子。可是冬天呢?即便面对着荒草残阳,她眼中漾开的依然是温情。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有人告诉我,当年这个巷口延伸着一条通向远方的路,一条记录着祖父孔武背影的通向天国的路。
祖母去世的那个黄昏,天空下着萧瑟的雨,极细的那种,微风一起,便斜斜的穿过房檐,落的到处都是。母亲告诉我,如果我能追逐到风的尾翼,祖母就会醒来。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疯狂的冲进雨里,歇斯底里的在雨中狂奔,风声在我的耳边呼呼作响,我跑的越快,风声也越剧烈,直到我精疲力竭,狼狈的跌坐在雨中。
生命的起落不正像这漂泊不定的风吗?你越是追逐,她便越是远离你,与其如此,何不快乐的享受着活着的每一天的幸福。那天,我坐在雨中哭了很久,以至于一转身,便由时间的憧憬者变成了怀念者!
我不知道童年在生命旅途中的哪个站点离开我,或许从第一次为了升学的压力婉拒了同伴一起踢足球的那天开始,或许从第一次为偷偷喜欢的女孩子辗转难眠的那个夜晚开始,或许更早,在那个我放肆狂奔过的下着雨的黄昏!
从前看“尾生抱柱”的典故,总是笑尾生的痴傻,为了一个等不到的结果断送自己年轻的生命,到底不值得。不曾想如今的我对于那过往的年华也是如他一般的执着,一个人静静的守候在繁华凋尽的岁月里,期盼着与她再一次的一顾倾城。
你好,童年。如果我们能在无涯的岁月夹缝中再度擦肩而过,如果那时的你依然记得有一个和你一同追逐风的尾翼的懵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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