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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城韶关散记
  文 / 叶文福

                       


                      一

    我的孤独是有名的。说是住在北京,平常无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不拜访名人,别人拜访我也没什么可说。得罪了不少人,但没得罪自己。
    我怕,外面很脏,怕污染了自己。在家落个清静。要谈心找书籍,要唱歌自己写一首,要下棋左手与右手对弈一局,独得其乐。所以我在这院里住了十年,一个邻居也认不得。
    近几年出了几次门,都是在北京。一次是艾老逝世,我伤心不已,去家吊唁,夫妻俩赶到八宝山痛哭一场。艾老生前十分疼我,凡遇要事总与我谈心。只因为我不爱接触人,耽误了许多与艾老接触的机会,十分伤心。
    再就是给牛汉老人送了一次山西土产。牛老是山西人,与我妻子同乡。春节时岳母备了些山西攸面花糕之类的特产,我送给了牛老一大高兴。再就没什么出门纪录了,除非为慰劳孩子学习辛苦,一家三口逛逛公园。也没人找我,物我两忘,各占一方水土,挺好。


                          二

    韶关我是决计要来的。
    我下了无数次决心,甚至警告自己:哪里都可以不去,必得去韶关。
    我从未去过韶关,说句丑话,广东也从未到过。也没有韶关的任何资料,也不认得一个韶关人。我不晓得也无法析理为什么一个全然陌生的韶关总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响在耳畔心头:
    你,就是你,非去韶关不可!
    我仅晓得韶关有个五月诗社,有一个如五月一般如火如荼的诗社。中有罗瑞玲,写过“酸甜苦辣的女人”,我读过,不错。负责人桂汉标,也不认得。
    我只是凭着强烈的感觉,异常强烈的甚至强烈得无法安寝的感觉,有一方喷香的山水在鼓胀,在受孕于诗,要产出灿烂的诗篇和灿烂的诗人来!这山这水在唤我催我。这感觉如此强烈而美丽,如此亲切迷人,终于将我赶出了家门。


                         三

    我是应五月诗社之邀,来参加“’98诗的北江”诗会的。飞机在白云机场一着陆,我这土老冒之心总算落地了。仿怫诗人无法离开土地须臾,诗一飞天,怕是没有土地的馨香了。赶紧给妻子打电话,怕她悬心。因为出门前几日,写东西休息时,总帮她这里扫扫那里挪挪,忽然心生邪念:仿佛永别味
道,莫不是一去不回了?竞不觉说了出来。妻子吓着了,坚决不同意坐飞机,可是时间又不容耽搁,只得坐飞机来。落地能不报个平安么?也难怪,这些年我永别几回了,使她过了不少苦日子,她不悬心谁悬心?
    唉,别人飞来飞去,尽得其乐,咱们坐一回飞机,吓了个贼死,不是土老冒是什么?


                      四

    大诗人也未必没毛病,桑恒昌老兄就是证据。他是《黄河诗报》主编,主编不主编我倒不在意,主编是文盲都可以当的.他的诗确写得好。久闻其名,不得一见,这回见着了:虽还称不上山东大汉,但浑身散发的皆是黄河流到山东的味儿。有的是雄,有的是豪,竟还处处溢出精美的幽默。我是大饱耳福之后,不得不说:“这几天你多来点儿,我跟着学。”人家说:“免费。向贫困山区献爱心。”瞧人家本事。
    见面就亲热,晚上就同住一房了。这可真苦了我。他胖,他壮,他鲁人不忧天,一上床便呼噜大作如伏天雷雨之阵。时而金鼓齐鸣,时而幽溪如泣,时而横吹小号,时而斜逸洞箫,一个管弦乐团决没有他热闹辉煌。可怜我无法入睡,只得起来坐在床沿上,免票独自欣赏交响音乐会。他不断改变睡姿,音乐也随之又是一重洞天。兔崽子享尽了人间美滋味,我恨恨地想,我独不能。几次想狠狠踹他几脚,或拎他耳朵,或掌他肥大的屁股,但终于怕耽误美妙的乐音而忍住。与其生怒气,莫如当天籁欣赏,世上几多苦,化来是清风。


                       五

    火车一入韶关境,便雷雨大作。一路青山逶迤,北江水满江平,似灵蛇之幽幽,似古琴之曲曲。我感动。我是南方人而在北方生活了30多年,大约也只有我这样经历的人才可以把对雨的认识和情感统一起来:北方为什么少雨?因为北方人怕雨;南方多雨是因为南方的雨是南方的山南方的水南方的人美丽怡人的重要组成部分。雨也是有情感的,你喜欢它它自然多来。美丽的韶关雨。
    没想到的是韶关地处两条大江合流处,号称三江六岸。水铺岸而不满,波含情而流烟。满江雨如星落,烟雨凄迷。真乃是好诗?何须写,真味得自然。
    四周青山似锦屏,但说韶关是山城,似乎不确;
    三江六岸水人家,但说韶关是江城,亦似不当;
    桥为彩带织草岸,但说韶关是桥城,未得其要;
    都是,都不是;都不是,都是。
    我来韶关可不是来走山看水的,亦不属靠小聪明讨口之流,在诗会的开幕式上,我似思索而并未,未思索而不失深沉地说了一段话,话出口连自己也吃
惊——我读韶关好生慧敏而妙悟:
    “中华自古号称诗国,傍山有山城,依江有江城,北有冰城,南有春城,皆不见半点想象的翅膀的颤动,如此之大如此之古的诗国,早就该有一座诗城了啊!我来韶关半日,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园林桥路皆赋风情,山石人物皆吐灵采,韶关天然是一首诗,该领中华第一座诗城之美衔!”
    美哉诗城!美哉韶关!

    
                       六

    一个人能让人说得出是何处最美,那人定不算美,只有让人无法无力说出美在何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者才是美。
    韶关之美正在于此。
    一首诗,如若看得出哪个词用得好或是哪一句好,便算不得好诗。如若无尽诗意漾出文字,使人在文字构架之外享受无尽的美,这首诗便写好了。
    韶关之美正在于此。
    无论是珍馐佳肴还是粗茶淡饭,只要在酒菜之外溢出主人的真情并为客人所领所受,便是佳宴,否则便不是。
韶关之美恰在于此。
    我说韶关美,说韶关当该是诗城且当该是诗国第一座诗城,并非取悦于斯,诗人自有与才子卓然不同的人格。一个民族,如若连诗人也说假话,这个民族注定是要灭亡的。我说韶关是一座诗城,是一座几千年来号称诗之国的中华第一诗城,自审自度乃是以诗的诗人的名义认可的,与具体的这个我毫无瓜葛。
    说韶关是诗城,我只是说,以诗的名义说,以诗人的名义说,而不是封。
    确切地说,是我读韶关的结果,或叫体会,或叫感受。因为我确实是品出这座诗城的诗味来了。换个角度说,诗城也不是封的,谁封也不行。官可以封,称号可以封。可以封的就可以贬、谪、降或者自行消亡,有史以来,封了多少官,有几个官谁还记得呢?十年“文革”期间,封了多少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标兵,时代风尚一变,不就绝大部分自行消亡了么?
    诗,是人类思维的动物,与自然界的动物一样,有其繁养生息的气候、水土、森林、草原才能生存,否则就要迁徙,否则就要灭绝。作为个人,活该没诗味儿,可以毫不苛刻地说,算是白活了一世。作为民族,或者说人类,什么时候没诗了,也就是说,人的思维中没有动物了,也就与自然界没有动物一样,人类就到了灭绝之时了。
于是诗择水草丰肥之地而栖而息而繁而衍,还需谁来封呢?于客观世界如此,于主观世界亦如此。罗丹说:“艺术,是学会真诚的一门功课。”诗在人的主观世界里也是择地而生的。所谓高尚,所谓真诚,就是人的主观世界中,主观世界的原野里阳光充分灿烂水美草丰之地。所以诗只有高尚的灵动方可以为,就是这个道理。即使同一个人,高尚时可以为诗,决不可以同时证明他卑鄙时亦可为诗。从诗史到当今,多少已取得诗名之角色,在现实中扮演了小丑,诗照样鼓翼而飞。诗乃凤凰,择香木而栖,自度品非香木者,莫为诗也。秦桧为诗且以诗中了状元,如何呢?只落得天下一笑耳。
    我来韶关半日,便嚼出韶关诗味,可见韶关诗味之浓,并非我有何特别敏锐的嗅觉。这句话能否反过来说我不晓得:到韶关而不知诗味者算不算是诗人。


                       七

    倒不是说韶关出了唐朝大诗人张九龄,于是韶关有了诗风水。应该说,张九龄足以值得韶关人引以为骄傲的,他为人为诗为政之一流,怕是至今也无几人能敌。我如是韶关人,肯定亦开口以张九龄为荣。张九龄的伟大其实早已溢出了唐朝和韶关,北江之水,岂只是育韶关之高树?汇入珠江而养我中华,张九龄犹可比。我亦引以为荣而不为非分。
    我反倒是说,韶关出张九龄这类优秀,当属本分,不值得大呼小叫。千多年过去,此山此水,风范怡然,随倚一树,便得九龄之荫,随掬一土,便有九龄之志。青山丽水育圣贤,青山可有,碧水可有,此山中此水畔氤氲之气,朝而为雾,暮而为烟,大自然吐纳之中灵性与刚强并在,宽容与执著共存,不仅成就一个张九龄当属自然,成就十个百个与张九龄比肩者亦属理在其中。
    街上行人,陌上农夫,认得不认得似无所谓,说不说话亦如了然,男女老
幼,在我眼里去来,浑如一首首诗在抒情,在呼吸,在寻觅,在挥洒遒劲的激动和美丽的忧愁。这却不是有人就有的财富。这大约应了世上之财有形则不为贵,为贵者则无形之说。
    风有风眼,诗有诗眼,其实我并没有细细去考去察去询去问——那都是些笨伯干的——我只从许多人的情感里,目光中,言语外透出的敬爱里便毫不费力地找见了作为诗城的韶关的诗眼——韦丘老前辈和桂汉标先生。
    说出来有点神,我还真有点神,未来韶关,我在给汉标先生的信中就直截了当地说:“虽未到过韶关,也不认得您,但您不必自我介绍,我便认得您和您的气度,非海不能纳干江,当今没有如君大胸怀者,岂能干出如此事业”云云。
    不是么?五月诗社,成立至今整16年头,艰难起步,艰难发展,于困苦中培养新人新作,愈干愈红火,就全国范围言,能有几家?无大气大度能做成么?
    比之那些蜂拥而上蜂拥而下蜂拥而亡的弄潮儿,五月诗社16年每日都似五月之蒸蒸,五月之蔚蔚,五月之欣欣,五月之荣荣,没有青山何来碧水?没有沃土何来金秋?这之间苦斗也罢,功劳也罢,是非也罢,不都是不言而喻的么?


                        八

    但认得韦丘老前辈却是自来韶关而始的。
    当中几回开会,都未与韦老说过话,交往不深不切。这回可以说,5月2日下得火车来便读了韦老之高风。
    大凡韶关人都当晓得,没有韦老如肝如胆之映照,如树如根之支撑,五月诗社决无今日绚丽之花流香之果。但那日下得车来,韦老领五月诗社一应人等冒瓢泼大雨接站,75高龄之韦老,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带风带雨地笑,大呼小叫地忙。韦老个儿又高,块儿又大,笑起来又响又亮又亲又热,十分打眼,而胸前赫然戴着“工作人员”的牌牌,后来才知,这牌是他自己写的。此风此
范,比起堆着几十个头衔的名片,其格调情操,岂可同日而语?
    整个诗会期间,他最忙,他最高兴,神一飞,采便扬,俨然最高司令检阅值得自豪的队伍。我感动了,我默默地感动。我没有去握他的手表示谢意,他不需要感谢,韶关出他的风范正如出张九龄一样皆是本分,我只默默为这一方水土自豪。
    5月3日在小坑镇开讨论会,我随手写了一首七律递给坐在身边的韦老:

         一柱南天敬韦丘,
         明丹烈火锻温柔。
         赋诗秉烛烛垂泪,
         炼石补天天钓愁。
         五月山花生妙笔,
         七旬肝胆育风流。
         开怀畅饮云雷后,
         沥血耕荒孺子牛。

    诗在韶关算不算得好,我不晓得。诗乃禅语,不是旌动,不是风动,乃心动也。


                      九

    我在电话里告诉爱人:“我与诗住在一起。”
    几天诗会,我都与老诗人晓雪住在一起。这是我在广州受恒昌兄一夜呼噜之苦后自愿组合的。与晓雪住在一起就是与诗住在一起,实在,晓雪就是一首迷人的诗。
晓雪一直是我敬重的老诗人。几日相处,感触更深。他坦诚,谦逊,宽容,开口吐珠玉,下笔是华章。更使我着迷的是,他宛若一段山中晴云,无事不开口,自带一份悠远。他爱宁静,爱整洁,动静间飘逸怡如。就这么个人,
1957年后吃了许多苦头,挨了许多批判。真替那个时代难过。
    罗沙与陈忠干两位老诗人见面自是亲热得不得了。两位诗人我都是在十几年前有过交往,罗沙还编过我的叙事诗。自从我沉进海底,也就对外无音讯了。我不晓得两位老诗人一直在为我悬心。他们晓得我一些情况,晓得我的性格,几天里细细密密地问我的近况,我当然只能拣高兴的说。我心中温暖,可是我怕伤害如此深切关怀我的老人之心之情。但我看得出来,我瞒不过他们。他们如同父辈点点滴滴地叮咛我,陈忠干还把我拉到宿舍,听说我有个小女儿,掏出300元钱说:“别逞强,你这个人我晓得的。这点钱回去给小女儿带点礼物,我没带多少,只有点心意……”我不要,诗人钟永华在旁边眼圈都红了,侧过脸望着墙壁说:“收下吧,这已经不是钱了,无法拒绝的。”

         
                        十

    在北方生活了30多年,大事小事,凡遇事总与人看法有异,百思不得其解。我想我是楚人,思维方法与中原人不一样大约是有根有种的罢。一进曲江狮子岩洞,一见马坝人头像,我立时惊得呆了:我竟与马坝人几乎一样!同行的诗人们亦惊讶不已。
    可不是么?长型脸,大额头,高颧骨,塌鼻梁,厚嘴唇,大下颌。我往马坝人头像下一站,简直形同父子!桂汉标告诉我,马坝人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后脑勺上横长一块骨头。我一听说,立即道:“这就是了!我肯定是马坝人的后裔!”我后脑上也横长一块骨头,我还真一直以为是一根反骨呢!这下好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非也,我是马坝人之后,祖宗如此!”


                        十一

    韶关是诗城,可载于史,因为韶关有五月诗社;
    五月诗社可载于史,因为它在经济大潮汹涌的年代,以五月之姿,扎根于韶关山山水水,卓立于诗坛,16年饮风露阳光而灿烂!
    韦丘老、桂汉标君可载于史,因为两位诗人以哲人的深邃,以农夫之劳作,以丹霞山之丹霞因诗而流丹,以北江水之江水因诗而唱碧,以诗的大风昭告韶关人乃至天下人——
    现代化之现代,先在于人!
    没有现代人的建设,一切所谓现代皆化于废墟!
    什么是现代人?清除10世纪乃至20世纪之污染,还21世纪之自然!
    说一句哲学意味的话,现代,就是自然,建设现代化,就是自然,建设现代化,就是回归自然。谁违背这条规律,谁就收割不幸。
    21世纪的人类或许要用苦难来验证。


                        十二

    曲江瞻马坝,仁化仰丹霞。心幽浴林海,情笃谒南华。像一只蜻蜓,算是把韶关的山山水水点了几下。在小坑林深处洗了个温泉澡,几乎把一生的污秽都洗尽了。入夜,在丹霞舟上餐厅得诗一首:

          风哉流也灿丹霞,
          曲曲藏幽忆女娲。
          炼石补天天舞色,
          摇芳织梦梦飞花。
          方知粤女阴生锦.
          才晓阳元且破瓜。
          愿化青岚倚绝壁,
          一江烟雨画人家。

    山好。水好。人好。几天下来,接触了一些人,使我深深感谢这方水土,
    感谢这座诗城。我对汉标君说,我死后,请将我埋在韶关。让我骄傲,我脚下是一方净土。对于我,这就足够了。
    文行此处,吟得一诗,赠与韶关,山知水知:

           风暖岭南第一枝,
           神怡天籁孕相思。
           年年五月开佳话.
           树树三秋结锦衣。
           六岸草匀摇水梦,
           千峰石醉浴禅霓。
           韶关街上人如酒,
           玉口流香吐好诗。

                         (1998年6月于北京,曾发表于当年《韶关日报》)
2012/4/3 12:02:55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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