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的四月,山花烂漫,群山拥翠。我们一家兄弟、叔侄趁着这难得晴朗的清明时节,回家扫墓。登上村子东面绿树林立的山埂,来到祖母墓前烧香点烛,望着坟前簇簇新长的绿叶和远处峰峦叠嶂的群山,祖母那脉温香仿佛还在天地间,她身穿侧襟大褂,发福的身子较为高大,满头银发、仪态端庄、脸上堆满慈祥微笑的身影,穿越时空,在我心中浮现。我深爱的祖母,三十年前离我们而去深入骨髓的痛再一次使我还真切地感觉得到。站在祖母的墓前,祖母那点点滴滴的如烟往事历历在目。
我的祖母姓蒙,名叫球香,生于1900年春暖花开的正月二十六日。祖母一生坎坷,历尽磨难。9岁时失去了是武秀才的父亲,10岁卖给别人做童养媳,18岁嫁给失去妻子比自己大20岁,并育有一儿三女的祖父续弦。她和祖父共同生活了35年,祖父走后,她又和儿女们生活了29年。她嫁给祖父后生育了7儿1女,在1947年和1949年的两年时间内,有两个年仅19岁和29岁的儿子因病离她而去。祖母饱尝了幼年失父,中年丧偶、失子的人间痛苦。
祖母乐善好施,“贤惠”是我听到最多的对祖母的评价。在粮食缺乏的年代,有一次,一个乞丐带着儿子到我们村子要饭,菩萨心肠的祖母一下给了3升米乞丐,感动得乞丐一连道了十几个“谢谢”,在临走的时候乞丐告诉祖母,我们村子东面的山头上还有一个“风水”比较好的地方没有建坟墓。祖母临终时的意愿是死后把她埋葬在乞丐指点的地方或与祖父排葬,这样她就能永远看到亲人或永远和伴侣同眠。后来,父亲他们遵照祖母的遗愿,把祖母葬在乞丐指点的村子东面的山埂上。
祖母很疼爱我们。 1970年至1980年祖母离开村子到圩镇给在镇供销社工作的小叔带小孩。我念初中的三年是在小叔家寄宿,那时一个星期是休一天半,利用星期放假的时间,祖母带着只有十一、二岁的我,到河里摸石头,挑回家后用锤子敲碎,以每立方米8元的价钱卖给建筑工地,祖孙辛苦一个学期只能弄出五、六立方米碎石。替供销社日杂食品仓库洗装盐的麻包袋,洗干净后晾干,每只2分钱,洗一天100只都不到。我和祖母干一个学期的勤工俭学一百元都赚不到,就是这么一点钱,祖母几乎都用来买我穿的背心、凉鞋、棉衣、雨鞋。剩下的钱等到回小山村时,全部买了糖果。在生活贫穷物质紧缺的年代,能吃上一粒糖果往往是小孩子们的奢望,我们那时不舍得一次吃完一块糖,总会拆开一粒糖,咬下一点点,慢慢品尝,剩下的依旧用糖纸包好放到衣袋里,过一会再拿出来吃,以此往复,一粒糖果可以吃大半天。祖母回家是我众多兄弟姐妹和村子同龄小孩的乐事,大方的祖母见到每一位小孩都会抓一把糖果送到小孩的双掌上,祖母俨然成了村子里孩子们眼中善于施舍的大富翁。
祖母为人忠厚,待人诚恳,古道热肠。每逢圩日,我小叔家就成了祖母招待四村八乡、左邻右舍的“旅馆”和“饭店”,乡亲们都把赶圩盛装东西的箩筐,买卖猪仔、鸡、鸭等各式各样的竹笼放在门口两侧,这些杂物经常堆得比人还高。有时,到小叔家吃午饭的乡亲一茬一茬,一顿午饭有时要煮几次。
祖母也是幸福的。1980年冬天,祖母已80高龄,寒冷的严冬使祖母呼吸道受到感染后,转为肺炎、肺气肿。油尽灯枯的祖母回到了山村老家和我家一起过。父亲他们都担心祖母熬不过这一关,可祖母竟又坚强地活了下来。也许是祖母的刚强与坚忍吓退了死神,也许是父亲们的至诚至孝感动了上苍,上苍又赋予祖母两年的生命。祖母患病卧床期间,四邻八乡的乡亲们都记挂着祖母的饮食起居和健康状况,经常有很多亲友看望她,
祖母是春暖花开时来,又是春暖花开时离去。在1982年的正月二十一日晚上八时十分,祖母走了。临终时有二十多个亲人守在身旁,祖母走时,安详自若,了无牵挂。祖母在世时有很高的威望,村子里的长辈都“球香满娘”长“球香满娘”短地叫,死后也很风光,村子的乡亲瞒着我家凑钱请了一堂八音为祖母送葬。以求丧事从简,后被大伯拒绝,只用了自己出钱的另一堂八音。二月初二出殡那天,村子到处摆满了桌子招待四里八乡吊唁祖母的客人。下葬时,村子东面的山头上都是满山遍野送终的人。
祖母带着水一样的青春年华嫁给了祖父,她为人处世的高尚品德,笑对生活中的困苦、挫折的勇气,如微风细雨般浸润着我们的心田,滋润着那片她眷恋的故土。
我们永远怀念祖母,祝祖母在天国他乡幸福快乐!
20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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