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个女的，叫黎自强。她性格象男的，任何事情都争强好胜，力求完美。正如她的名字那样不但自己自立自强，要求学生也要自强。她虽然是个数学老师，却十分偏爱体育，就从游泳方面说，我不会游，这就不完美了。她找了两个游泳技术好的同学，限一个学期教会我游泳。结果还是不行。气得她要亲自教我，怎么呼气，吸气，换气，如何蹬脚划水，甚至连我都怀疑自己是“钝胎”了，任你怎么教，我这旱鸭就是盐油不进。朽木不可雕了。
可能冥冥中是有定数的，任何事物都有转化的时候，只是鸡蛋没孚到一定时日，它就不会破壳而己。
那次，我们又来到越秀山游泳场，还没下水。这时突然来了一群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女，他们不进更衣室，走到三级跳台旁，撑开大太阳伞很快换了泳装，就接二连三地蹬上十米跳板。修长的身影，健硕的体态，只见他们轻抒长臂，脚尖一挺，一个鹞子翻身就从高台上飞了下来。这天有六七间中学也来游泳，把长方型的泳池围了个严实实的。一打听，这些“鬼仔鬼妹”原来是波兰国家巴蕾舞团的演员，怪不得他们的姿势这么优美，动作这么标准亮丽。大家都宁愿看他们跳水表演，也不下去游泳了。我正好站在高级池的最前沿，看着天使们一会儿在碧空中盘旋，一会儿在蓝天中展翅，一会儿在碧波中出没。高兴得不亦乐乎，可没料到乐极会生悲，我不知道被谁用力一推，立刻象个秤佗一样沉到水底。我睁开眼睛：水很清澈，心想我这辈子彻底玩完了。由于泳池的底部是向中间倾斜的，我到水底双脚一蹬，上来发现己经离岸七八米了。本来想喊救命的，一看池边那一大群俊男美女的同学，我丢得起这个脸么？奇怪的念头，竟然让我在脸面和死亡面前选择了前者，你说傻不傻？脸面居然比生命重要得多。
这时，我发现浮上来以后，双脚左右踩动，身体不会沉下去，沉不下去我就知道死不掉了。但我己经飘出十米多了，我得想办法靠岸，我双手左扒右拨身体向前靠，两脚也先后向左右蹬水，姿势很杂乱，什么狗爬式，野鸭戏水式，企鹅走路式都用上，我真的没喝一口水，就让自己重回岸边。这回我不甘心了，我抓住众人光顾看美女不练游泳空隙，利用泳池的对角练习我刚学会的泳技，刚才那些泳姿肯定很难看，我想起了青蛙的姿势，果然舒服又省力，划累了干脆一翻身仰天躺在水面上，只用两脚蹬水也不会沉下去，我给它安个名叫躺水床。由于三扒两拨几个来回，胆气也壮了，干脆横渡二十五米的对岸，发现力气还够，又游了回来，如是者几次，看来我是上瘾了。
这回我真的应该感谢刚才那场光天化日下的“谋杀”。才让我这只“丑笨鸭”蜕变成天鹅的，让我无师自通地学会游泳捷径的。以前为什么学不会，老师和同字教我，怕我出事故，总把我带到水到胸口深的中级池，水浅浮力少，人多又拥挤，空间少一游就沉底，泳没练成，光练成喝脏水了。
天高海阔任乌飞。虽然那些金发碧眼的天使们仍在翱翔。此时我反而欣赏自巳的泳姿是最美的。此后，在寒暑假或夜场，我会独自出现在海角红楼或西郊泳场里。
我要感谢黎老师，是她教授了我自强的心态。当年五十六人的班，我们终于从海内外，海角天涯找回了五十三人。“插遍茱萸少一人”。唯独再也没见黎老师出现。原来在我们毕业不久，黎老师有一次带学生外出活动，在广州吉祥路口，一辆冒失的公交车在拐弯时勾住了她的裙子，把她给拖进了后轮，她在自巳事业的征途上画上了句号。清明时节，每当提起她，同学们就陷入长久的哀思。世态无常，可悲可叹。《诗经•国风•秦风》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就用这篇散文，就当作给黎老师的祭文，告慰在天国的您安息。
2012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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