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玉兰】
烟雨迷蒙时,在半山腰撞见一棵玉兰,约五六米高,开满树的花朵。你收伞,站在树底下抬头仰望,不经意被一片花瓣砸中左肩,花瓣旋即跌落,肩上只留一圈比雨点大许多的湿痕。往年,室内看倦了水仙,便出门看茶花,不待茶花落尽,桃花便开了,看完了桃花,你什么花便都不爱,只懒懒地赖在屋子里再不出来。今年,是无意,你却嘟嘴,仿若是这棵玉兰扰了你,你便无心思寻觅其他花儿,只怔怔地,看一会枝上正开得精神的花朵,又看一眼地上依旧饱满的花瓣……
二三日,你每日都抽出时间来陪它。江南的天气易变,昨日雨今日晴,你总和树站在一起,也学它的姿势,四处观望,看山景,也看远处的城。偶尔安静,偶尔又痴痴地笑,笑时总被玉兰摘落的花瓣掷打。你有一疑问,却从来不开口问。直到某个夜晚,它来与你告别,说要去远行,得明年三月才能回。次日清晨,你醒来看着窗外出神,良久才梳洗,完了,换上鞋子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赶,半路上,恍然醒悟似的,又折回。
沏一壶茶,然后打扫房屋,于临窗处摆一张旧桌子,数本喜爱的书,稿纸以及一枝父亲数年前送的半旧钢笔。
【酒后胡话】
他在夜半拨通你的电话,开口说一些会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你阻挠不住;不一会又拿一些不中听的话来刺伤你,你明明知道他是醉了,却依旧把那些话搁在心上,挂了电话。他说兄弟谴他出来打酒买些小菜,回去还得与他们拼个二三回合。
你打了井水,扑在面上,清醒了些。
第二回电话铃声响起,你急急地从上铺爬下去,撒了拖鞋去拿电话,怕惊了舍友清梦。你不及他说话便嗔怪,他倒不辩解,依旧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说:“睡了,睡了……”无数遍,那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站在走廊上,未及披衣的你只觉得瑟瑟的冷,握电话的手臂已有些微麻。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只记得中间有一段,你一直不说话,却将他的每一句都记在心底。
他说睡了。你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直到凌晨他入梦,笑嘻嘻地对你说:“你不专心,你不等我将话说完,我也没心思讲下去了。”然后转身就走,你欲伸手去拉,却抓了一把空……
【她】
那天,昏暗的灯光下,你忙碌着整理那些乱彩线。是自己从老家的小镇上买来的,用来做花,你喜欢母亲那手活,只是学了许多年,还是赶不上。彩线越理越乱,她是那时候回来的,将包随手丢在床铺上,然后往后一仰,幽幽地叹气。你依旧整理彩线,只是没有刚开始那样很有心思,开始烦躁起来。你嫉妒起母亲来,若是她,一定很轻松地让它们服帖。你猜想自己天生不是做这活的料……
“今天若是和你一起,你一定会陪我去那里。”她说。
“呃。”
……
“什么?什么一起?”你恍惚觉得她说的话与往日不一样,这才抬起头,转身问她。她也坐直了身子,说:“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去逛街,我要去的地方你也愿意去,你去的地方我也喜欢去……”
你不再看她,继续理那团彩线,却想起那些年,你与她一起,步行,走遍了这整座小城。柳树发芽时,她总摘些柳条来编,间或插一些迎春花;樱花盛开时,你总走在前头,摇晃着枝干,看漫天的花朵洋洋洒洒……那些日子,笑声朗朗,彼此无所隐瞒。而这些,终成了过去。
【一直】
“窗外的风吹得呜呜直响,风居然能刮得像这样响。”看见这条短信,你突然想起一个人,想起她那些饥谨的年月,总是蜷缩在冰冷的房间里听着窗外的北风,等待自己的爱人回来。有一次,他们有了钱,于是他带她去一个饭馆吃饭,她有些羞涩,大概是虚荣心在作祟。再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她也便可以大声地向伙计点一些菜要几个馒头。可是,他们依旧吃不饱。那个男人也吃不饱,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口地吃着原本要留给她的黑面包……你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对那个男人先是很直接的厌恶,后来,又慢慢改变了。
短信是鱼发来的,你并没有告诉他这一切,只回:“大雨大风天。”然后继续看《苏州河》,那是一部你搜索了好久才找到的影片。只是看得过程不是很认真,间断地被一些电话扰乱,你不愿意回头去看,半路上索性边玩游戏边听对白。
“如果我走了,你、会去找我?”“我会。”
“你会像马达一样一直找我吗?”“会。”
“你撒谎……”
你只隐约记得这些对话。后来,你一直想问他:
“你爱我吗?”“……”
“有多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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