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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杨梅漾水时
  文 / 邓秋船
                

    

    家乡的初夏一过,气温变得潮热,山杜鹃开始凋谢,乌盼、火星子、布栗、绵豆、黄光米、吊茄、清明籽逐渐灌浆、成熟,风味各异,精彩纷呈,是孩子们最解馋的季节,小野果一茬一茬持续到秋天,不断有新野果品尝,山林成为孩子们欢呼雀跃、流连忘返的乐园。分布在路边、山麓、山窝、茶树林的杨梅也不甘寂寞,枝头挂满白润润、红溜溜、水灵灵、肉嘟嘟的果儿,不由你不垂涎欲滴。一阵山风吹来,树枝摇晃,叶儿哗哗,杨梅果欲露还藏,割茅草的阿婆停下活,走近树荫下;放牧的小伙招呼牛群缓着步子,奔向树丛;拾柴的姑娘卸下柴担,迈步杨梅树前;劈松明的阿伯将肩上的担儿往路边一撂,抓过毛巾抹把汗,喜洋洋的目光投向树梢。他们噢,或伸手拽着枝,或敏捷地爬上树,一边饕餮着刚熟的杨梅,品味着黑里透红、酸中带甜、甜里含酸地劲道,一边让柔和的山风徐徐抚摸,蜜蜜亲吻,那心境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我们村麻园垇、瘸背、井水湾、花鹰、沉塘、后龙山、老膣霞都有很多杨梅树,无需栽种、施肥,天生地育,树龄长的130年,树龄青的也有20年。每到端午来临,杨梅果依次漾水,男女老少可以工余、归途尽情咀吮,还可摘些回家,腌少许精盐,以降低酸性,吃起来牙不软。听大人说,镇里的杨梅多分布于下五甲,如老宅、白星、涧霞、茶塘下、隐居坑、河背水等地,上五甲少的可怜,只好趁圩日买几升回去,饱饱小孩口福。
    小时候,我和同伴把黄牛水牛赶到瘸背或是荷树坑荒草坝,穿过茶树林,钻入杉树松树丛中,拨开荆棘、独根茅,蹭蹭蹭,不顾衣服被撕裂,不管肚皮被划破,扒上树,坐在枝桠中,贪婪的伸出小手,一颗一颗把红艳艳甜沁沁的杨梅送嘴里,又叮又吮,那酸酸甜甜的果汁注入咽喉,滋润心肺,连肉带核,小肚子啊撑得滚圆滚圆,才吆喝着奔跳着,赶牛回家。因馋瘾上来,连梅核吞下,饭自然无法吃了,更难堪的,入茅厕时,脸冒汗珠,肛门挤涨,排便艰辛,才后悔没将核吐出。知道小伙伴遇上尴尬,大人火上浇油,吓唬道:“吞什么核,就长什么树。你麻烦啦,很快杨梅树苗在你脏腑里生根发芽,慢慢地钻破肚皮,抽枝长叶结果。”伙伴们胆小的诚惶诚恐,发觉平安无事,来年还是放胆吃杨梅。
    1985年,县政府号召山区种植黄烟,仿效丘陵地区,以美G烟为主,青梗烟为辅。青梗晒干,美G由烟草公司技术员指导建烤烟房,蜂窝煤或木柴烘烤。美G烟烘烤技术要求高,但价格也高,村民们都愿种。第一年试种,所需柴禾就地取材足够。全面铺开接受后,种植面积扩大,柴禾砍不胜砍,人们把目光投向易生易长的杨梅树,百年果树经不起锋利的刀斧,一棵棵一簇簇消失于房前屋后,消失于崇山峻岭。它被善良、贫穷的村民锯成一段一段,剖开一块一块,投进炉膛,燃炭化灰,为圆村民的财富梦奉献出饱经风霜的身躯。不仅成年的我们这一辈难得遇着漏网的树,采几颗珍稀的杨梅,80后、90后出生的更是在图画中才有望梅止渴的机会。
    看到杨梅树被肆意砍伐,众志成城的白星村民,掀起了一场山果树保卫战。酷暑侵临,他们男女老少不分白天黑夜,采烟、烤烟、守树轮番上阵,呼引猎狗,山脊、山谷分散埋伏,一有山贼,狗吠汪汪,村民包抄而来,缴柴刀、斧头,厉声喝止;事后查明谁偷砍果树,派代表尚存交涉,促使其赔偿。白星村的凛然决心和强硬立场,令那些心有邪念的外村人望而却步,偃旗息鼓,祖辈遗留在各山林的1000余株杨梅树和500多株青梅树得以幸存。为保存当地果种,满足人们对水果的需求,他们胸襟独特,功不可没。
    端午前后,每逢1、4、7、9圩日,坪田墟山货行,并肩坐着那些妇女,一排排满箩新杨梅面市,除偶尔一两个江西信丰、全南的,几乎都是白星村妇。两元一升,赢来络绎不绝的顾客,博得声声称赞,卖杨梅的妇女满脸春风,谈笑风生。侄女邓二疤介绍,她们村平均每户不少于30株杨梅,早帮、尾帮特别抢手,每斤或每升杨梅可卖到3元,一担值300元;中帮熟果量大,价格下跌,收成略差。不辞劳苦的,赶2、4、6、8、0乌迳圩,每升价格比坪田高出5角至2元。村里每户每年光是采卖杨梅,可收入700—1000元不等。2008年那场雪灾,白星的杨梅树折损严重,近几年杨梅收入还赶不上往年。
    杨梅不仅可以鲜吃,按当地农家风味,还可加工成凉果,吃了保准你又想吃;泡制杨梅酒,解渴生津除烦。待果八成熟,边采摘回来,先撒少许细盐腌半个小时,晒干。陈皮、甘草煮汁,倒入干杨梅煮至味沁果核,重新晒干,用尼龙膜袋封。来年杨梅肉表面起了盐霜,就可以吃用,干吃、泡茶两便。熟透了,自然掉落的不宜晒干,不宜泡酒,因为肉回很快退落,只剩粒果核,既不雅观,又没嚼头。有一次回家乡,路径垇背村,巧遇族公邓衔文,被他夫妇拉进去吃午饭。他拿出一缸比葡萄酒浅色的自泡杨梅酒,甜甜的,微酸,入口绵润,芳香满屋。我一连与族公碰了好几杯,顿感馥郁有劲,回味绵长。
    南雄市当然不只坪田出产杨梅,但坪田要数白星最多,其他村庄零星,连自己吃也满足不了,去到市场只有掏钱的份。白星杨梅不嫁接,不施肥,不喷农药,纯天然养分滋润,好吃又健康。2012年壬辰龙年,不用等到端午,农历闰四月就有杨梅上市。有雅兴的游客,先品尝杨梅,喝几杯农家杨梅酒,待到秋天再去观赏坪田金秋银杏,吃坪田枫栗,可别乐不思蜀噢。

2012/4/28 14:19:11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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