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上外教课时,坐在窗口边能看见木棉树顶着阳光在空中显露出一副坦然的景象。那时黄灿灿的树叶在风中摇曳着一种沧桑,让人看了不由在这萧瑟的秋天中更添凉意。我原以为在韶关这个地方,木棉树会因为太冷而开不出花。
然而,在阳春四月里,我却在旧旧的教学楼前,看见了满树的木棉花开,红红火火地缀在阳光中有种暖暖的感觉。
阳光洋溢的四月,我想此时家乡的木棉花也正开放得如同这里的木棉花般烂漫。家附近的斜坡下面有两棵年月已久的木棉树,每逢三月份时节,那里的木棉便会在一丝不挂的枯树上开出硕大的花朵。在木棉开放时节,也是我们小孩挤满树下拾拣木棉的时候,那时孩儿童真的笑声开始随着记忆的脚步开始徘徊在耳边。
画面的浮现,思念便在阴雨绵绵的春天开始泛滥成河。下午无课的傍晚,我来到木棉树下,雨水轻轻打在雨伞上,滴滴答答的。我在树下仰望,仰望心中那残存的记忆的红。似乎是很久以前,我也曾在雨天站在树下等待,那是我读高中的时代。高中时寄宿在学校,只有在星期天才能回家。每次回到家都会路经木棉树下,不经意会停下脚步来望一下苍枯的老树。母亲曾对我说,树早就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已经高高地立在斜坡下的了,所以年岁是有一定的。
那天星期六回到家,发现木棉花已经在淡黑色的天空下绽放出红灿灿的花儿,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一直望着他们在风中飘动的倩影,只是觉得木棉花暖暖的色调给我这个经常在学校压抑的氛围中的学生有种丝丝的温馨。一直望,直到望到头上开始有雨水滴下时,才木讷地离开。在它开花的时节,一有时间,便会跑回家里的院子里,抬出一张木椅子,坐在上面静静地观望斜坡下得木棉。木棉树树立在布满鱼鳞般的瓦片之间,由于下过雨的缘故,静默的空气总充满了水汽,弥散在四周,给木棉的四周披上一层薄薄的沙,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不知何时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人抬进屋里去,汤的味道在诱引着我的味觉神经。我寻味而找,发现桌边正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碗木棉汤,是母亲用我拾来的木棉花熬成的。因为少回家的缘故,每次我回到家母亲总会为我准备木棉汤让我滋补一番。汤腾出的热气袅袅地绕在碗沿边,散发出浓浓的猪骨味。母亲坐在我的对面,微微地看着我,示意要我把汤喝下。当我把汤一口口喝下时,一丝丝的甘甜渐渐地渗入心里面,慢慢地把我的心温和起来。
但在外求学后就很难再喝到这样的汤的了。学校饭堂的汤,熬的料是足的,但是,总觉得少了点滋味。偶尔会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端问:有没有喝下汤滋补身体。
我干瘪瘪地回答说:喝了。然后她听了似乎有些宽慰,细细地在电话那边笑起来,说: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她的笑声很爽朗,好像挑起水纹的阵风,打破湖面死寂的沉默,带来了缕缕的清凉。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小时候每当母亲在熬汤时,我也会在旁边转着她忙起来的,一边忙着,一边大声和她笑起来。可是常会被她叫到客厅坐着不许动。待到我上了高中,我星期六回到家后,也曾想帮她熬一次汤的,可是,她就不给。她每次总会特地早早地起来,洗涮完毕就出门买菜回来煲。那是一个明亮的清晨,我醒来时,她已坐守在厨房里仔细忙起来了。“嘟嘟嘟”的刀刃与木板的碰撞声一下下地把我吵醒,我顺着声音而去,刚好看见她手中拿着干瘪的木棉,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煲里面,光线充足的厨房中,映照出她清晰的轮廓,额头上的汗就顺沿着轮廓一滴滴的流下。我连忙把纸巾递上,她宽慰地望了望我,然后会心地对我一笑。待汤差不多熬成时,腾出的水汽慢慢地溢出,我才发现,在这迷蒙的烟雾中弥散着世间甜腻的真实。母亲此时的笑容也如木棉花般在阵风中绽放。
而现今,当回忆的线索串联成一条长长的细线时,眼泪也成了时光的祭品,顺着我脸静静地流下。
我又一次仰望木棉时,阳光肆意穿透树梢熟练地泻在地上,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树下笑着和我打招呼,她身后顶着的是一树红灿灿的木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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