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散乱的光阴里,随手撷取几枚红叶,迤逦着回忆起某个夏末的燥热与匆忙,慵懒的阳光柔柔的打在身上,仿佛羽毛划过掌心,酥麻而舒适。在北纬三十度的雨季,很少有这样的夕阳。
那年的雨季来的很早,五月未完,便已经淅淅沥沥的占据了阳光的位置。我不喜欢雨,拖沓的感觉常常系联着满街的泥泞和与泥泞格格不入的清丽身影。
和她的第一次的相遇情景,早已被无情的岁月践踏的支离破碎,只记得她卓然的立在雨中,一袭长裙在微风中安静绽放。偶然从她身边路过,因为陌生,我选择缦远凝眸。我以为行走在陌生的世界,偶然相逢,转身离去,不必记起,甚至无需忘却。
“人不能同时跨进两条河流”,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滑稽的想起希腊哲学家的无聊论断。那时的我,并不清楚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只记得她的眼神很陌生,很清淡。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独坐在河边的高陇上,对着凄苦的晚风,我终于明白了一切,原来女人正是水做的河流。
我们是怎样相识的呢?回忆起来,也许是在我向她借橡皮的时候吧,她曾抬起头微微的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我们在校园的某处擦肩而过吧,我曾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
我不清楚,飞絮天气,她是否注意过图书馆里那个她长久伫立角落,常常斜插着一朵精致而细碎的鲜花,带着晨曦的露珠;我也不清楚,葬花时节,她是否在意过长亭前那个她抱膝凝望的天空,似是无意的飘过一只简易而执着的风筝,映着黄昏的夕阳。
“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有人说这是人生最无能为力的苦涩,然而我却并不这样认为,我想,只要我一直站在沟渠的旁边,总有某个瞬间,月光会看见我。
我想,自己就像在佛前苦苦等待了三千年的那只蜘蛛,只要芝草无意间的一次回眸,即使再多三千年的等候也义无反顾。
二
当第一个女人羞于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人类便学了欺骗。
那天是父母离婚的纪念日,站在雨中,我只想用身体为爱情做一场献祭,我以为那个时空只属于我自己,但是,我却在荒无人烟的世界中看见了他的身影。我不喜欢让断续的怀念掺杂着任何一点杂质,所以当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我以为,只要骗过了自己,就骗过了整个世界。
我告诉自己,借橡皮时的回眸只是出于友善,在校道上的相遇只是因为巧合。我告诉自己,图书馆的鲜花不是因为刻意,长亭前的风筝不是为我独翔。我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海枯石烂的相守,只有望眼欲穿的等候,没有山盟海誓的爱情,只有行尸走肉的爱情。
我告诉了自己一切,但是又亲手推翻了这一切。
我明明知道图书馆的那个角落放着鲜花,却总是怀着期许,一次次的出现在同样的角落;我明明知道长亭前的天空停留着只为我飞翔的风筝,却依然不可自拔,一次次踏进那片心中的禁忌之地。
三
我想,世界上有一种关于青春的故事叫做未完待续,未完已完,待续无续……
高考完那天下午,我骑着自行车将她送到她家转角的那个借口,然后背负着身后渐渐拉长的背影,独自离开。
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的手坦然的扯着我的衬衣,我们沉默的离别,未留下只言片语。我记得,那天的温度很高,我额上凝聚的汗珠滴落眼角,打湿了秋天的第一片红叶。
那天晚上,我在河畔的高垄上坐了一夜,眼睁睁的看着河水汹涌而去,泪流满面。
四
结婚那天,我告诉自己,把爱情留给回忆,如同把一切希望典当给昨天。
“其实你一直知道我爱你。”我原本想给他发这样一条短信。但是当我拿起手机,忽然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如果你没有换号码,你会知道,我一直爱你。”
我微笑着按下删除键,保存了北纬30度的那场关于祭奠爱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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