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所爱甚少,然而对舞文弄墨却情有独钟。特别是对对联,感于乐趣之事,心想则句成,淋漓酣畅之际,亦是摇头吟诵之时。闭目时思涌如水,小溪绕石,实乃为人生乐趣之境界也。
1987年初春,我奉命到一僻静山乡--广东韶关南雄县澜河镇白云村筹建矿镇联合水电站。背着行囊,带着激情,素不相识的同志汇合在一起,新的集体--上殆、黄泥坎电站筹建指挥部挂牌成立,宿舍就在村中一间旧式的小木阁楼上。 每天清晨上班,日落方归,工作之紧张辛苦可窥一豹。七四三矿几个好友,隔三差五,骑着单车,翻越十多公里的盘山沙道,来山中寻访游玩。却时常是遭遇“闭门羹”只能在屋檐下翘首期盼,愤不能破门而入。见友人言之铿锵,忙惺惺相惜慰之,仍难免挪揄我闭门拒客之小技,令我好生憋屈,恨不能拦路喊冤,以示青天。想当地乡风纯朴,路不拾遗,又何况我乃一介书生,无财无物,何其牵挂乎?于是,大义凛然罢免了“铁将军”,用彩色粉笔在门上即兴一联:“出家为客客待客,入门是主主作主。”横批一句:“来去方便”。书毕,自我欣赏一番,大笑一声出门,上工地干革命去。
日暮晚归时,有朋从远方来,开门张灯,笑迎我归。尚待坐定,一句:“请上座”,让我受宠若惊。匆忙中,忙不迭应对:“品香茶”。好友鱼贯而出,推肩捶胸,好不亲热,嘻嘻哈哈,疲倦顿消……茶过三巡,白云溪水殆尽,只有立马去取。推诿中,一友出联:问生地熟地,谁煮陈壶? 语出惊人,众人皆惊其梁上君子之技,当以欺君之罪而断,奈何!却无以应对之,甘拜下风者,自去溪边取水……真乃陋室兰馨,茶浓语兴,岂有不五体投地之乐乎。
某日得闲,于众诗友攀登村中主峰——小白云山,望远赏绿。但见松涛云海,竹风溪韵,幽谷兰馨,好不令人清心肌骨,怡思飞瀑。看众鸟高飞,指点青山,赏玩泉石,斟酌文字,陶醉于如画山水之胜景中。
哪料天有不测风云,眨眼间乌云遮天,山风狂号,顷刻便是大雨滂沱,无奈只有在雨中淋漓。见友人皱眉叹气,懊恼怨尤。忽然计上心来,笑出一上联:“白云山上湿(诗)友人,好湿(诗)!好湿(诗)!”联出已毕,忍不住对友人挤眉弄眼,得意忘形之际,脚下却一滑,跌倒在路边小沟旁。“哈哈哈,哈哈哈,“黄泥坎下栽青松(青松乃本人大名),善栽(哉)!善(哉)!”本想难为捉弄一下友人,没想到倒给他留下笑柄,反守为攻。此句对得可以否?人在联中,情景镶联,见联者如临其境,不说是天衣无缝,却也是天作巧合,令人难忘。雨中得佳句,真不虚此行也!嬉笑打闹中,我等乐不思返。
电站即将完工,朝夕相处了一年的同志很快就要分别了。一天上午,从工地回到小木阁楼,心绪不佳。独倚窗前,思有萍踪,想无倩影。一晃我也是二十四岁的年龄,爱心茫然,何日也能有传说中的接绣球之姻缘?苦思中,看那一片良田恰似平湖,男耕女播,风景别致。禁不住低头垂目,黯然神惘,别是一番滋味涌上心头。无声中,又有了一句:“三八不是春暮时,五四方悔醒来迟”。不是么,风拂大地,春华秋实,光阴恰似一江春水东流不返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觉已寻觅无迹,这也许就是岁月无情的标记吧!一句横批:“告别六一”不知诸君可否读得出其中的“悲壮”?
长路漫漫,风飞雨驻。二十年后,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再回澜河,故地重游,多情的云雾润湿了眼眶。小木阁楼早已荡然无存。看那一如既往的青山碧水迎面扑来,多少快乐伤感的往事悄然涌上心头。世事人非,故人安在?今日,能否再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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