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或为沙，或为星，或二十四世的孤寂。
一
海波轻涌着，是夜的和风，是广袤的星空。
梦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我独自一人在之上舞蹈。
醒后，我鼓足所有力气，跑往内陆深处。
我挥汗如雨地砍伐树木，直到黑暗把我笼罩。
寂寞深深，我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堆。
火光影着我的轮廓：最初的单纯里，我在寻求什么填满期冀的心灵。
二
清澈的湖水，明亮的云天。
什么都如此新鲜，什么都如此亲切。
一只白天鹅优雅地从上空飞过。
是清纯的白雪的梦，延伸。
我的喉咙莫名地发出声音，是万物的和音。
湖水大量注入我的身体，我很平静地沉入湖心底......
三
我是欢乐的，人群，我来了。
我是哀愁的，人群，我来了。
人们躲避着我，接纳着我。
掌心的花瓣碎了，融了。
突然，人们远远地观望我，冷漠，恐惧的眼色。于是，心灵久久地隔在两岸。
一天，正在入眠时，被喧哗声扰醒。
门外众人举着火把，有素日欢好的人儿，慈祥的老人，活泼的孩童。
我清笑着，珠帘琅玕
利箭疾穿过我心脏，无边的痛楚让我扶住门槛，倒落前的眼光是依旧俊朗的风情。......
四
“十万年一个轮回，只是让你无言。”
我在生死隧道飞速地旋转着，不晓起落......
我在渐渐长成中，虽然我不能言语，可人们读得懂我的眼神，我的姿势。
心灵如此贴近，我常感动得想哭泣。
世外桃源终成梦，一场征伐的战争席卷而来。
我长跪在废墟中，怔看无情的烟火掩盖碧蓝云天。
五
从母亲处来的，那么宽广，那么安祥！
傍晚时，就坐在门口上想：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听说由五颜六色组成的，那我就做雨后的虹，载人们到幸福的彼岸。
可彩虹是怎么样的？它在哪里？它在我手间，在我心田。
父母这时叫我了，我扶着手杖摸回到熟悉的位置。
隔邻的阿玉来了，我捧起碗筷慢慢地吃了起来。
老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我听到很粗重的呼吸，内里有点不安，可拐杖这时候却寻不见。
玉扶着我的胳膊，带我到了庭院。
我的心脏从未有过如此快速的跳动，与父母亲切自然的抚触不一样。
是暖，是热，是梦想的光？
六
广袤的雪原上空，自由的心在飞扬。
纷纷的雪花洒落，素白的面容，素白的衣袍，喜悦的眼神。
怡和的光，此际穿透厚云，抵达星空。
晶莹的冰雪里，我能看清自己微笑的身影。
我空了，又满了，我盈盈的欢乐。
轻捷的雪狐，悠闲的北极熊，还有数十载冰冷的单纯。
七
有时候，宁静的会连呼吸也听不到。
悠游的白云，缓缓的羊群，眼会迷离，单纯的分辩不出天地。
其实遥远的只是心灵。
胯下的白马奔驰了起来，前方是将落的红日。
清新的笛曲悠扬嘹亮，晚霞在此时灿烂。
我定好神，才发觉昨宵的梦在呜咽。
八
炉前的火红旺，我张不开紧皱的眉目。
突然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把刚喝进的药也吐了出来。
窗外起了幽幽的叹息声。
雪停的时候，我能坐了起来。
于是，我一本本焚化榻前的书卷。
火是热红的，血是冰红的。
我念起旧时的渔舟唱晚。
九
禅院的钟声，又一次敲打我逝将朽去的心。
我在世间扬浊了许久的身躯，会化作乌有。
曾经不堪或安宁的魂魄，也会归于浩翰。
可悲苦深情的面容，如花般不断在我眼前开落。
我内心的情欲在宏大佛法面前隐藏了，如今圆寂前却担上深海的罪疚。
透明的我，在渐渐断开两半。
十
心情就这般疯长着，疯谢着。
不知不觉中已在牢狱度过大半年了。
该死的雪，该死的援兵！
那时，我们与数倍于己的敌军殊死博斗，安放粮食的营帐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倒下无数的躯体后，粮草也化为灰烬。
在十数双血红的眼睛注视之下，敌军大笑引骑离去。
战争失败，同生死的人都作为罪责的献礼。
十一
从洞里出来的时候，我满身尘灰，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很蓝，仿佛玉的祥和光泽。
从记事起，我就四处寻找通灵之玉。
长白山之巅，南海之滨，宝玉无数，唯不能与心像鸣应。
我没有懊悔地停下脚步。
风很清香，有温润的水从胸前流过。
十二
烈日当空，暑热难耐。
我勒住缰绳，跳下马车。
从泉眼边打了一瓢水，用力地吸着。
凉透肺腑，取了头顶草帽扇着。
两眼发直了好一会，才望向车上的麦杆。
心里滴咕着：该盘算今年的收成及明年的去处了。
十三
我背着箭囊在林间疾行，可眼神茫然。
都是反应迟钝的猎物，我无法子下手。
日子一天天损耗在靶场上，只是无用地百发百中红心。
风沙掠起，我知道青天亦会苍老。
多么无故的时代啊，灵性全被隐藏。
所以我据此遗憾：这就是我不能成为伟大射手的缘由。
十四
铜兽吞吐烟雾，殿堂深深寂静。
我盘腿坐着，许久才闭合双眼，捻起手占卜。
前五百年的盛世，辉煌流彩，升平歌舞。
后五百年的劫争，颓垣残壁，野蔓荒芜。
岁华可堪不可堪，心事多少皆随流水。
突顿起自己命运不可方物，满天星辰堕往西方。
十五
秋风萧瑟，落叶为十，吾心为五。
我在后院默默地扫除着，然后挑水洗濯衣物。
天色大亮，我服侍小姐穿衣，梳妆，用膳。
微弱的叹息刚起，客人涌来了。
我低着头穿行厅堂，逐一斟茶上果。
旁伺中，听得和亲使者已入中原。
十六
到了响午，肚子空荡荡的。
看见守城的老兵，老远处提着一篮饭菜，悠悠晃晃地走过来，不禁泛起了笑意。
头也不抬，如狼似虎地吃着。
“就几个灯笼没挂了，呵呵，别噎着了。”递过来了一碗水。
主要街道和城墙上，都挂好了大小灯笼。
这个元宵夜又是灯火通明，万头攒动了。
老兵这时凑过来，和我商议着，今晚是去猜解字谜还是去运河坐游船。
十七
夜色清寒，荧火飞舞。我在风中越显单薄。
不记得是第几个晚上了，我紧握书荆硇囊黄鹇巫拧?
当踱到你的身前，我停下，排开杂草乱枝。
你的青春，你的如花容颜，都留驻在这一方安静的土地。
我不禁大恸，抱着石碑，任两行热泪涌出。
让我一人如何回去省亲？让我如何空对墙壁吟读？
十八
梦：我藏在石狮子后，被你找了出来。
于是，我每天走到门口，无论晴天阴雨。
鞭炮声声，假如新娘是你，我会多么幸福。
脚步款款，假如路人是你，心风是多么清怡。
你终于来了，我在强忍，不许自己感动。
你没拉我的手，只是敲着门前状鼓。
然后你进了府堂，许久之后，我才知道事情始末：你是为你死去的丈夫申冤的。
十九
行进中的骆驼突然抬高脖子，嘶鸣了起来。
我立即唤商队停下步伐，让骆驼靠外，人靠里，蹲成了一堆。
转瞬间风沙大作，沙尘击打在身上。
让人窒息的感觉，持续了很久。
吐出满嘴的沙，依旧苦涩，可我们喜乐地笑着。
边诅咒着远去的沙暴，边高昂着头重新上了路。
二十
在醒着和梦中，都是簸荡不已，早习以为常。
可眼里老是，陆地上的火把和淡水。
海鸥翔集，又散去，能否载上我的乡思？
港口人群的手啊，你们是罗盘和帆。
我坐在缆绳旁，横吹着笛子：我愿是白云，缓缓地飘回故里，再化作甘霖，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渐觉怆然，回目一望，尽是潮湿眼光。
二十一
我站在集市里，突然大脑被重击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四处走动，有熟悉亲切的感觉。
在河边，一个年轻的女子在洗衣，转过脸来，天哪，这不是十年未见的阿信！
一阵喧嚷传过来，我更诧异地合不上嘴。
我再次把伤痛撕开了两半，我看见了，我记得了。
激情沸腾的族人拿着器械火把，毁灭了阿信的村庄。
二十二
还没到正午，案上的肉已卖完了。
我用力的洗着手上的油垢，心里难言的痛快。
然后找了根长凳，坐着吸水烟筒。
街道寥落几许眼光，对面的店铺的招牌被风刮着。
想望着，逍遥着，不觉日落西山。
在菜摊买了些熟菜，于邻居王二家吃了饭。
天漆黑了，我在院落里和孩子们放着烟花。
一年中，只有今天是轻松欢愉的。
二十三
全身酸疼不已，我给自己号了几脉药。
可以救人不可度己，我苦笑地往外走。
一个趔徂，我摔倒了在门前，虎口火辣辣的疼。
几个刚来的病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扶了起来，让我在椅子上坐好。
我喘好气后，带上老花眼镜，看着他们可亲的焦黄脸容。
不应再有怨愤情绪了，我搭上了其中一人的手脉。
二十四
客厅满座，欢声沸耳，大家都拼酒一醉。
醒后只有散乱杯盏，人物各去。
一种难言的情绪，在梁柱间萦绕。
我把书房所有的文稿，日记推入井中。
日夜兼程，我在约定日期赶到了京城。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与数百死士潜进了禁宫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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