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蓝天、白云、微风和青青草地上热情的拥吻、忘我的抒情吗？
爱情,是灯红酒绿里娇媚的容颜、朦胧的醉眼和挑逗的情歌吗？
爱情,是少男少女裹在清纯校服中躁动的情怀和大街小巷里乳臭未干的牵手、拥抱和接吻吗？
爱情,是你爱我我爱你的山盟海誓里风中的承诺，还是那翻滚的热浪,是那纠缠不清的分分合合中轰轰烈烈的情节呢？
爱情在哪里——
一堵在风雨中老去的泥墙，在温暖的冬阳中安静无言。一截木头的残躯上，坐着两个苍老的身影，蓝布黑衫、两鬓斑白。
“来，我给你揉揉手吧。”老人说。
他两手握住老伴那指关节严重变形的双手，轻轻地揉搓，还时不时放到嘴边呵呵热气。我看到两只老树根一样干枯的手相互纠缠，我想像着那曾经光滑细腻的手曾相牵着走过了多少风雨人生。恍惚间以为那两双手是来年会长出绿芽的不死枝丫，在寒风中蓄势待发。只是，如今的老伴眼神呆滞，不言不语，更不懂得多情地回应他爱怜的眼神；只是，那么安静地把不再灵巧的双手交给他。
“好咯，手暖和了，我们来梳梳头吧。”老人很熟练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用得油光发亮的木梳子，轻轻解开了老伴头顶的发髻。几缕稀疏的头发在柔和的阳光中泛着闪亮的银色光泽。老人把头发分成几缕，然后一缕一缕地梳。手有点发抖，但动作却是轻轻的，像是害怕弄痛了老伴。其实，那一点头发抓在一起也就那么一缕儿，像寒冬老树上飘零的叶，那些青葱的颜色，那茂盛的青春，早在季节的轮回中消散了。
“哦，白了，白了，都白了。”老人望着老伴头上的风霜，我却看见了他们年轻时矫健的模样。那时，他也曾像现在一样喜欢温柔地抚摸她黑亮的长发或粗粗的大辫子吗？我真想进入到他们年轻时候的爱情里，看看他们的爱情长什么样。
“唉，你都不和我讲话了。以前你天天都要骂骂我才舒服呢，你不记得了吗？现在想你骂你又不骂了。”老人的手还在轻轻地抚弄着那几缕头发。
“对了，我们还打过架呢。那时你真凶啊，母老虎一样。还好，我都故意让着你，只是你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你记不记得了啊？”
老伴的眼神依然那么浑沌，浑沌得近乎单纯。
“打打闹闹就一辈子了。孩子大了，我们也老了。我说啊，如果我先走了，你会不会哭呢？我想不会吧。你看你，好像不认识我了，那就不会伤心了，我也安心咯。”
“还是不好！我走了谁陪你晒太阳啊？我走了谁给你梳头发啊？我走了，你该怎么办呢？”老人抽出一只手抹抹那时不时在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浑浊的泪。
“想想还是你先吧，不过你在那头要等我哦，别一个人走得太快。我怕找不到你呢。听说有个婆婆会给你一碗汤，你也别喝啊，喝了你就认不出我了。”
老人给老伴缠上最后一缕头发，却发现老伴半闭着眼睛打瞌睡。干瘪的嘴再守不住口中的涎水。
“唉，变成孩子了，还流口水呢。你叫我怎么放心你啊。”老人缩起手，扯着衣袖为老伴抹了抹嘴。
“回家吧，回家吧。”老人唤醒了老伴，再颤微微地起身，然后又躬着身子用力把老伴扶了起来。最后，两人互相掺扶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西斜的冬阳给那不再挺拔的腰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长长的影子在他们身后紧紧追随那踉跄的脚步……
这就是爱情了吗？它离瑰丽的色彩很远，它离相濡以沫很近。不用海誓山盟，却能在风雨征程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玫瑰鲜花，却能一起在冬阳下的泥墙边不离不弃。
这，就是爱情了吗？
这，就是爱情了吧！
201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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