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班白的老人
瘦弱 稀疏的胡子隐藏
祖父杜审言砚中黑色的
不高贵但却高尚的血统
在长安的街市困顿
史书上记载“十年蹉跎”
京城中尽是丽人的身影
你记得你写下的杨花吗
你看不见你的命脉
于是你只能“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
也许可以去找醉眼朦胧的李白
叫他用酒的价值估量你的沉郁
奉儒守官
你牢记自己的责任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可是时代的花园遗漏了你
你以苦行僧的方式
走过屈原的河流 司马迁的坟墓
狼烟总是比乌云沉重
你破旧的头巾
又怎么能将它们缚住
苍凉背后是你流亡的心
李白也在流亡
王维也在流亡
整个中原的动荡中
你的《春望》 被群山弃在一旁
头发斑白的老人
瘦弱 茅草和落花
从你的屋顶和你的内心
被风吹起 吹起
沙鸥近在咫尺 广厦近在咫尺
从遥远的理想中你探出了老病的诗
然而你又如何可以使它们聚敛
沙鸥遥不可及 广厦遥不可及
再没有会当凌绝顶的年轻
年轻到可以一览众山小
会否太多地将语言交给了家国
你听不懂 孩子在梦中的喃喃
但你听得懂高适的燕歌
听得懂岑参千树万树的梨花
伴着醉了的李白
你们喊出了时代最强的声音
又有多少岁月在你的胸中化为泪水
与盛世一起步入老年的沧桑
你无法再去追问你写过的老妇、新郎
可有土地将他们的尸骨埋葬
有没有想过变成刘伶
把一辈子 浓缩到一缸酒
怕就怕在酒缸里
你还是最清醒的一个
有没有想过变成陶渊明
将人生化为一朵清香的菊花
怕就怕再漫长的东篱
也困不住你执着的心
或者 不再热爱这片土地
将深邃的目光 转向熟睡的儿女
又或者抛弃手中的笔
去调弄歌妓纤柔的腰肢
不再问明天 不再问现实
就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
将一个叫杜甫的人 出卖
不会的 你说
你只会无声无息把乾坤不停地写
把感慨不停地写
终于 你在天河洗浴了风尘
终于 你成为那个年月的骄傲
终于 历史到了这个 再没有小船能承载你
干瘦尸体重量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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