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的喇叭花房间开在篱笆上
你是豌豆女人，用藤蔓开窗
啊，月亮，咖啡里漾着奶香
给你一只金龟子，给你歌声
给你飞毯的道路，让你飞翔
啊，母亲，她因何使你悲伤
你听见吗？杨树的门环拍响
雨的萤火把暗夜的蜡烛点亮
啊，你的木地板石头般清凉
把手指交给风，风就是阳光
你非绣娘，但你织我为霓裳
啊，从此，我要把自己珍藏
二
从此，他天天为你换风景
傍晚，你窗外是他爱的颜色
墨绿的夜晚点化出几圈光晕，雾
丝巾一样飘着，月亮的乒乓球
应声而去，它呼啸着飞出星系
从此,你不用操心一个坏人的蜕变
他满眼醉意，窥视你的酒柜
当你行走在竹子的小路上
他会折断，因为你伸出的手指摔倒
你珍爱的青花瓷有一件破碎了
从此,你的宁静都写在圣经里
他随时翻看的那几页字迹全消
三
每天迎接你，成为钟摆
一杯清茶在手机边震动
若在500年前
我会视你为巫女
用一根黑发做诱饵
垂钓我案上的砚台
有些场景我临摹了无数次
有雾，桥不够古典
有桥，河不够清澈
有雾、有桥有河
但没有雨、没有你我
没有一片树叶和秋天约定
要辨认你可真的很难
我城市的黑衣女子都有你的背影
那颜色像深夜的书屋
让书脊的故事
围绕咖啡的灯光
在母亲的柔软中做梦才可安宁
四
家乡杨树的顶端有蝉
夏天,蝉鸣晒得薄如刀锋
树下的日子划破青涩
伤口在树身变作眼睛
后来我就一直尖声高叫
时间如木屑飞溅
刀痕都化做皱纹
散落在河滩变作草
后来我认定命运在远方
草籽结出竹子的翅膀
但是我只能唱歌
长长短短的声音薄如蝉翼
五
树叶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响
七月的铁錾上，蝉声捶打成尖锐的钉
泛白的夏季被剪下一块
树林的栅栏后，阴影像坏死的水塘
我乘坐在金龟子的车厢里
沿细长的草叶滑动，树林凝固
熟悉的风景像风中丢弃的杂志
一页页翻起，又一页页垂搭下去
一条线轻松的飞过，一条线轻松的飞过
灵魂走来，密码、电流、数字走来
无数蜜蜂拥挤着掠过头顶
手机嗡嗡振动，那是来自远方的信息
六
从夏到秋，八月的日历变瘦
因为你，淇河化蛹成蝶
涟漪在小城岸边的广场上渐凉
柳叶永远是温柔的词语
随便哪一块石头都刻满字
古人曾经把玩过的
那些浪漫的手抹去千年的角棱
红尘窄小，这世界不容你我错过
哪怕把佛经再重演一遍
哪怕把故事再重写
哪怕放弃今后的日子
只做耕田打柴的事
七
放下千般杂念
但不许风把你吹走
我只等着指给你看
河对岸山上的满月
那青花瓷的月亮啊
画着嫦娥、吴刚、玉兔和金蟾
你那边的月亮也是
渲染着岭南画风
但今天入画的只是你我
如有人作画只许用水墨
有梦也是如此
像儿时亲切的黑白电影
在熟悉的风景里
八
我的浪漫就是
看上一眼，然后
闭眼幻想
黑夜就是这样变长的
我不会流眼泪，因为
我妈妈死得早
因为我妈妈生下我后
就不再是处女
我不介意你称我为狗
你在谈本能
我婴儿时就跟随成人
养成了嗅和吸允的习惯
当北方的蝉和白杨树
让你惊奇的时候
你在想：在他肩膀上留下门环
只有你能叩响
已是立秋的季节
但还在夏天的年龄
时间是不会老的
它若老，也是因为人变老了
九
让我做你的父亲，或者
你做我的母亲
既不惭愧也不自责
让我种植你，或者你种植我
彼此翻遍所有的土地
仅仅是为了成长
说好了等的，也
约好了时间，但生活的相约
不如命运那么准确
我在纷乱的站台上为你准备了
淇河、太行和秋庄稼
但你只拿走了你的行李
今后，我只想一件事
荷塘旁你的手像竹叶
窗帘中你的暗影摆弄衣角
你怯怯的问我：会不会死？
我把你的问题简化——
会的。然后我真的死去
十
从今天起，我要打造墓园
20万字的徭役，尊我为帝王
100页白纸搭起地宫
安放我的灵魂
写下诏令，写下世间万物
写下我爱的人还有酒
我是神圣的尘土
请在墓碑上留我的名
十一
想你、或想看你一眼需受酷刑
诱一只鹰啄瞎我，然后
飞向南方
我不想再看什么了
一切都印在眼底
我能够把墙想象为海
再见面时，我是收音机
在你的波段讲故事
其实，你可以丢下我去看电视
十二
写一首诗要比发一条信息复杂
好比诅咒一个人或杀了他
好比垂钓一条鱼或放在锅里煮
好比牵挂或干干净净的忘记
不上山有错吗？我有恐高症
况且，我又累、又热、又烦躁
你应该早些，在我出生时就裁剪
像你的小兰褂，适合你的性情
十三
我们今天做的事与爱无关
想想以前，20岁的痴迷
多好笑啊。所有人都这样笑过
爱像粮食，不能保持
种子和嫩苗的姿态
我们需要饮食，吃饱以后的爱
记得那一座著名的古墓吗？
爱她的人把种子葬在她身边
那些种子成长了吗？爱也会死的
我生活了几十年，就想为你一露厨艺
为你做麻辣的、清淡的
看着你吃就是我的幸福
还在窗帘下喝咖啡吗？
我是糖、是奶、是小勺
我愿意宁静，是一阵风吹来
十四
淇河如果也搭上车，她会走得很远
只给我留下一条空空的河道
让我一生的鱼虾及蚌螺都干涸
尽管七月的阳光面具般贴出笑容
可河卵石从此被斩去了头颅
有心的形状，却没有红红的血来滋润
风带不走我，它带不走我的土壤
从此，我有理由爱惜野草的根
爱惜一场偶然的雨，细如发丝
爱惜痛苦，满腹的岩浆凝成黑夜
经过指尖上的一次触摸，满山的柿子
都会熟透。因为，我突然成为深秋
十五
没有眼泪是一件好事情。雨没有哭过
你眼泪的猫跳上窗台，它成为宠物
有一天你走过我，像走过一条河
你淌浑了我，而我洗净你
你没有把生活当烹调，我是另外的味道
像茶与咖啡，要在各自的杯子里
要打碎各自的杯子吗？瓷的或玻璃的
那样的融入是破碎的结果，成为梦的痕迹
十六
沉睡的时候，树叶就飘下
一面是光亮，一面阴暗
树不再想飞，在秋天
他站在自己的位置
他的美丽是一身的疤痕
到冬天——那些疤痕会眨眼
再回到春天时，一切如故
为数不多的嫩芽还要生长
上一年的年轮在发胖
根在泥土的路上步履踉跄
他在石块前停下。不再挪动
他一生都没走出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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