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顶的云不停擦拭，才有
一尘不染的蓝天
尘土如雪。母亲
沐浴儿子，洗净了雪山的困扰
你城市的天空下雨了
滴水的拖把浸满了
病人的呼吸。走廊的地板上
又写满污渍的脚印
二
每一次思念都应该五体投地
都应该转动黄铜的经轮
拨动油灯里的焾。也许
你是一滴水，在酥油与火苗之间
“嚓”一声炸响
那一刻，你来时的路羽化成飞毯
心里的经卷长出嫩芽
墙上的佛开出花朵
身边的人群飞向阳光
懂得吗？你的来生是一只鸟
三
寻找爱的人找到了死的原因
寻找死的人找到了爱的原因
你从街市来到旷野
犹如一粒茧织成锦缎
所谓的大彻大悟只是
在西藏的新干线上来往了一回
没有那样的痛苦，就有这样的痛苦
人生的电话拨不通佛的号码
你要写出自己的佛经
南方菜的内容，清淡的汤
学会烹调，经文才有味道
如此，人生的美味就是吃掉自己
◆咖啡味的爱情◆
你来到淇河边时，我称你为竹夫人。
因为，你常常在电话里说：你喜爱竹林中幽深的小径。
岸边的杨柳习惯于入诗，但我更爱你的手指，柳叶般锋利，能划破我的脸颊。
河床上已经没有泥沙，我给你阳光、流水和清风。
在这里，历史清洗了千百遍，把字迹都洗成石头，我找不到只言片语。
好在有月牙和萤火，在黑夜，他们往往演绎出童话。
因此，你喜欢黑夜胜于喜欢竹子，于是，我拉上窗帘。
我是黑色的爱情，我是一片幸福的夜色，只在天亮前做梦。
但是，我错了。因为你是阳光，你无法给阴暗的夜色镀上光明。
本以为你是归宿，是若干年前母亲的小菜园，种着丝瓜、梅豆角、向日葵。
我在你身上找到一些花瓣，那细小的馨香藏在母亲的怀里。
入夜，我像花粉依偎在花芯里，像一个字藏在一首诗，像雏狗找到奶头，鸡雏回到翅羽。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沉睡，回到老照片里的那个婴儿，回到我未经历人世之前。
蜷缩成一条毛虫，永远怀着蚂蚁的心思，爬遍你所有的枝杈。
等到你老了，就躲在你的皱纹中，一生都不爬出你的树干。
本以为你是母亲的奶香，她到死都没有洗去这慈爱的味道。
本以为你和她都是女人，不同的是，到你这个年龄她已死去多年。
本以为你能替代她，让一个孤儿不再孤单，在寒冷的冬天，可以在你的怀里划着一根火柴。
但是，我错了，我母亲的奶香里没有咖啡的味道。
当你走出那个站台的时候，你就是我的站台。
你20年的行李都存在一个拉杆箱里，没有爱的拉杆箱好像没有重量。
你周围的故事都是沉重的行李，包括我，需要把右肩上的重量放在左肩，替你扛上包裹。
我不记得在我们的城市发生过什么爱情故事。我不浪漫，我给你讲殷纣王和妲己，
那些死去的红颜祸水。当然，后来活着的那些人也死了。
果然，一转眼就是秋天了，爱的温度会变凉。可能还没有到冬天，北方就有霜冻。
所以，你要拿走你的爱情，依旧保存在你的拉杆箱中。
你跨过几条大河，若干城市，回到你方向盘旁的音乐里，你的快乐在南方的梅雨里发芽。
我无须再证明我的黑白了。今后我会偶尔到那个站台去，看看还有没有你的影子。
我或许会搭乘一段汽笛声，让梦呼啸而去，然后在空空如也的站台上叹一口气。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电影，他们编出来、他们演、他们配上音乐和字幕。
我只是路过，一个爱情场景的过客，我无意把自己装扮得更美好。
但是，我错了。我一生只为你表演了一次爱，就永远失去了原来的我。这就是爱吗？咖啡味的爱情。
◆ 信 ◆
当我打开信唇，手指一下子古老
灰鸽子扑棱一声惊醒
她回她的驿站，我走我的行程
但那字迹我要留下，沉甸甸的
我喜欢古典的事物，比如
庙宇、青铜和坟墓。当窗外的
树叶弯腰低语，我收起电脑电话手机
但我忘记了写信的格式
忍不住看了《古文观止》，起笔：愚兄
再写，纸就开始颤抖，真的
写一封信太难了。我拨通电话：
喂，被诗人爱过，你永远不会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