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我们农家百姓一直保留着传统说法,叫剃头。理发和剃头,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不知语言学家是怎样给它们下定义的。而我之理发与剃头,就其年龄来分,大约是学龄前是剃头,之后便是理发了。
我说的剃头,是小时候家人或走街串巷挑个剃头挑子的艺人所为,就如出家人剃度,一根发也不剩的那种。
农家人剃头很简单,夏天就坑边洗一洗,冬天是要烧热水的。剃刀往往是老得只剩下窄窄的一条,随便在磨刀石上蹭巴蹭巴,就下了手。如果是成年人,呲呲牙咧咧嘴也就过去了;如果是孩童,那是一定如杀猪般嚎,有时还要几个人抓牢稳住,那情形真就是杀猪一般的了。头剃完了,往往弄得涕泪滂沱,好长时间调整不好情绪,况且,头上会留下左一道右一道的刀伤,红红地冒着血脉!
至于走街串巷的艺人剃头,那是很讲究的。手艺也往往很娴熟,一边唠嗑,一边就把头给剃了。在结束的时候,还会给你拿捏拿捏,高兴了还会连颈肩都服务一遍,这样的剃头对于农人来说,是无异于一种享受,做一回神仙的。
我就有幸做过一次小神仙。
那是一个冬季的某一天。天气晴好,无风,阳光暖融融的。西李村的艺人挑一副剃头挑子来到我们村,就停在我家南屋后墙根,那儿是冬天聚人的地方。我说他们是艺人,是因为他们往往是剃头兼“吹喇叭”。他们平时剃头,走街串巷,赶集上会。如果谁家死了人办丧事,就请他们去。他们带着唢呐、笙、镲、锣和小鼓等几件乐器,一般三至五人,为人办事,赚钱谋生。
艺人放下挑子,便一件一件地拾掇开了。挑子前头放的无非是脸盆、毛巾、肥皂、鐾刀布之类。后头是一个小炭炉,上面放一把水壶(有的是小锅),是用来烧热水的。因为挑子一头是凉的,一头是热的,所以人们常用剃头挑子来比喻一厢情
愿的事。
艺人拾掇好了,水也热了,于是开始剃头。艺人先洗头,一边洗一边轻轻地拍打,很舒服,原来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担心会烫坏看来是多余的了。艺人剃起头来,很麻利。只听到一点轻微的丝儿丝儿声,一点也没感到疼痛。 剃完洗毕,只简单地捏鼓几下,摩挲几下,就结束了。艺人说,小孩儿细皮嫩肉骨头软,扛不住大捏的。不过,想起那次剃头,至今还觉得暖暖的,怪舒服的。
上学了,剃头变成了理发。我当时的理解,理发就是整理、修理头发的意思,最终目的无非是使头发短一节而已。稍长,便觉得这种理解带有很大的片面性,渐渐地有点站不住脚了。因为很多时候,理发员不仅洗净、剪短,还往往弄出很多花样,美其名曰“造型”或“发型设计”。
其实,我理发的要求不复杂,洗净、剪短。至于所谓发型设计大体是:少年时期理分头,觉得蛮帅;青年时期理青年头(或叫运动头),觉得蛮精神;四十岁以后理偏背头,觉得蛮成熟;五十五岁以后理背头,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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