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水浒》,是在伯父的书房,几本极简陋的线装册子,上面印着许多张牙舞爪的人物,配着些“兄弟义气”之类的文字,读起来煞费眼力。
我原本是个坐立难安的人,天生缺少静心治学的勇气。偶尔闻得坊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的俗谚,倒也乐的抛开故旧纸堆,另觅新欢。《三国》中的“桃园结义”向来最是摇漾情性,似乎中国人所孜孜乐道的“忠、义、恭、让”都能从中觅得某些似是而非的寄托。
然而我并不喜欢桃花,总嫌她过于夭娆,不如淡而雅致的菊。
住进“格仔铺”的时节恰是菊花盛开的光景。南国的早秋,寒意尚不甚肆虐,除了早晚稍有些“凉初透”的清寒外,午间照例罩着薄衫,汗流浃背。
“格仔铺”的来历,带着几分“鸳鸯蝴蝶”式的传奇色彩。我们是以实习生的身份到翁源实习,学校为我们安排了六人间的宿舍,而我们整间宿舍的男生都心有灵犀的对“格子装”情有独钟,六个人随意往门前一站,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格子,满目琳琅,颇有几分旧时绸缎庄的架势,以此得名。
“格仔铺”喜欢清谈,远则欧西风尚,天下兴亡;迩则柴米油盐,鸟兽虫鱼,举凡能够成为话题的无不涉猎,而且常常秉烛达旦,夙夜不废。学校领导对此深恶而痛绝之,颇多怨言,面对学校的再三警告,“格仔铺”的众家弟兄置若罔闻,以林文忠公“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自相勉励,悠然自得。
“格仔铺”尚菊,偶尔酬和几首不甚和韵的古体诗,无不以菊为眼,敷衍而成。舍名“重阳菊社”更是撷取“重阳”与“菊花”之意,糅合而成。“重阳”是说男生聚集,阳刚之气充足,“菊花”是舍花,而“重阳菊社”又暗合“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一民间旧俗,此中深意,不可谓不深切。
“格仔铺”内部相处融洽,出则同行,饭则同席,生活到处体现“对同志春天般的温暖”。组织的正确领导自不必说,每每踢完足球,一身臭汗的回到宿舍,看见已经打好的热水,那份同学之谊的温情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够尽言?
至于游赏龙湖山水,寻访东华古刹,嬉戏儿童乐园,诸多赏心乐事,不一而足。
昨天听故人说,家乡的菊花开了,金蕊清浅,香气袭人,依然旧时相识,只可惜一个人独赏,总有些孤单清寂之感。
放下手中的电话,沉思半晌,忆起小时候围着菊花足之蹈之的情景,不觉黯然。今年绽菊天气,幸得“格仔铺”诸位同游,他年菊花依旧,还有谁陪我共饮呢?
同余寝者,陈玻,庄锦潮,张景亮,李海志,林伟堂诸兄长。
愚弟驽钝,谨撰文以记之。
秋十月二十九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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