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紧急昨晚我去找寻一份多年前帮人拟写的状纸,结果状纸没找着,倒找出了自己一本小学四年级的作文本。由于好奇,我打开作文本逐一去审读,用我成熟得有些苍老的世态眼光去观察小时候的自己,心情是格外地不一样更夹杂着一份异常地开心!
已逝的岁月让我忘记了十岁时候的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成长心境,回味当初,稚嫩的童心童趣悠然重拾,忘却了已是不惑之后的现在。几十年的岁月轮回,留下的只是一脸的苍茫和辛酸。
小小的作文本里真实地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印记,大量的政治口号及国家大事被记录在一个幼小稚嫩的小屁孩的笔下。这些文章有《学习少年英雄何应刚——决心书》、《记一次愉快的劳动》、《记一个好学生》、《新学期的打算》、《孤胆英雄岩龙——记自卫还击战》等等。
那时候的四年级作文能够有这些内容,并且字迹清晰、文字能力也不差,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真有些不容易的。
文章出现了“英明领袖华主席”“打倒四人帮”“农业学大寨”“党的十一大精神”等等时代印记深刻的文字,同时还出现了当时二次文字简化运动中的大量被政治简化下来的文字——后来被冻结不用的简化文字,作文本的封面图案是工农兵学习、劳动并挥手向上的十分朝阳的政治版画。
本来是老师刻意安排的一部作文本,自己却调皮地把它改为非常粗笔地“同记本”——调皮得有点叛逆。自己回想起来还真有点这味道。
作文本的底页的内面更是一部强烈地充满了阶级斗争“大幅大字报”:“打倒谭传育 一定要把他斗争!”——哈哈!!!当我看到这两行文字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笑了。谭传育是谁呀——这不正是自己的尊岳父大人吗?!是啊,要是岳父大人知道自己的女婿曾经在那么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对自己的 “深仇大恨”的话,说什么岳父大人也不会把自己痛爱的女儿往“火坑”里送的。之前在岳父的眼里,我一直是村里最优秀的小伙子,所以才会和我父亲商量给我和他女儿“私定”终身。想想那时的我,家里穷得根本就揭不开锅,哪有能力去想娶老婆的事,只能任由父母作主。当然,自己还算有福之人,娶来的老婆却发现是整个村里最贤惠的女人。老婆的人品、长相、性格和为人处事都是一流的棒!只是现在要是让岳父大人知道我曾经写了打倒他的话,说不定他老人家还真会重重地生上我一回气的。
其实,那时候的我之所以那么记恨岳父大人,那是因为当初岳父大人非常骄惯他那个大儿子——也就是我那大的小舅子,老婆在家排行老二,岳父名下一连三个女的,偏偏岳父是个极端重男轻女的老顽固,于是,和我一起同学的老婆当初因为岳父的原因连学也不能好好地上,全让他赶去学校看护鹅群和牛了。
老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学校边“读书”边看鹅群或牛。至于后来怎么在班上“消失”的我一点也没印象,因此这也一直成了婚后的我“跟踪调查”的课题,可老婆本人就是不承认和我同学,也不回答不承认自己究竟读了几年的书,何时没再读书。我知道老婆的想法是觉得她和我的文化差异太大,怕我受到心里的不平稳,老婆的想法是错误的,其实,真正会觉得心里不平稳的是老婆本人,因为在老婆心里,我是个完美的男人,是个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好男人。呵呵,这才是老婆真实的内心体现。
老婆三姐妹后面一连是两个男的,这让岳父感到莫大的喜悦,于是,岳父时常把那个刚学走路的大儿子带去学校由姐姐陪护着,可小舅子那时候太小,时常会无缘无故地哭上几声。恰巧有一次,小舅子哭个没完,岳父便问及是谁欺侮他了,小舅子便随口一说是“彭屋佬”并随手一指,直接把矛头指向我,岳父二话没说就气冲冲地把我弄去办公室,我被重重地审查了一顿,结果发现我是被冤枉的。可想不到的是岳父对此事并不罢休,随后,被叫去好几个“彭屋佬”都没对上号,最后,我被小舅子轮回着再度被弄进了办公室,岳父便曼无目的地胡乱地指责起我来,当时的我被气得火冒三丈,我也开始大骂岳父“谭壳乃”,还轮起小腿使劲地踢打岳父——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地一次和老师对打的场景,所以,我会几十年下来一直深深地记忆着这件事……
从此一颗幼小的灵魂就这样被岳父大人深深地刺伤了,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打过小舅子也没欺侮过小舅子,至于为什么小舅子没哭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这确实是岳父大人无端冤枉自己的一次。
还有一次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一男同学打架,被时任班主任的岳父大人撞见,岳父大人把我们两个一同叫去办公室做思想训导。他对我们的惩罚是将一篇下午刚学的阅读课程《卖身契与野心狼》(一篇好几页的非常长的课文)全文给背下来,否则的话,下课了也不能回家。哈哈,这次岳父大人完全没有料到我三下五除二就背下来了,剩下那个同学一直到天黑才放出来回家。我出来的时候还对着岳父大人笑呢——当时的感觉用大余话来说,就一个字“勒!”(意思是说:你就是拿我没办法!)
岳父大人是个本分得没有什么文化素质谈不上什么真正文化人的那种非常地道的农村教师——民办教师。因此,凭着自己几十年的农村教学生涯,也曾一度博得了村里人背后称呼的风趣谐号——“牛牯先生”。岳父大人读起课文来,有股子十足地私塾先生的腔调——拖泥带水、拖腔带调的很有股唱山歌的味道,不过没有唱山歌的那份动人的悦感。我们近段时间的早课中有几个乡下来的女士,她们的读书风格也曾一下子让我回味从前的自己和从前的岳父不也是这个样子的么?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一晃悠几十年都过去了,如今儿子都已上大学,可见岳父大人就更不用说,他老人家已是年届七旬多的人了,在此,我得深深地感谢岳父大人给我一个那么好的女儿来做我那么贤惠那么温柔的老婆。也许这就是我和岳父大人的前世之缘吧。如果没有我小时候的那些调皮得很有些过分地插曲,或许就没有现在我这个温馨暖和的家。
昨晚当我翻腾出这个小小的作文本时,已是深夜近一点了。我推醒了已经熟睡的老婆,说:“赶快起来,我拿一样最好的东西给你看看。”老婆眯糊着眼睛,慢慢地巡视着我手里的作文本,听我风趣地朗读着:“打倒谭传育! 一定要把他斗争!”
老婆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个没完,接着蒙头大睡起来,用一句很重的话语说了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哈哈,我好好地一个人倒不成人,反倒是个东西了……
2012 年11月2日中午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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