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断 想 ◆
一
蓝天中，有彩云铺筑的路，
碧海里，有浪花簇拥的路，
平川上，有绿树环绕的路，
高山顶，有野花镶边的路……
曲曲弯弯的小道哟，
连接平平展展的坦途，
纵横交错，柳暗花明，
可知它们的起点在何处？
问问开路者，问问筑路工，
更应该来这里寻找答复；
从无路的地方踩出路来的脚，
哪一双不是从这里跨出！
哦，小小的制鞋厂，
这卧在城市绿叶上的春蚕，
无时无刻不在孕育、倾吐
一条条丝一般长的通向明天的路！
二
这长方型的银白色厂房，
可是一个时代的音箱？
每天，有数不清的立体音符，
从这儿流向四面八方……
路哟，画满大地的五线谱，
怎能没有音符在其中跳荡？
感谢我们的制鞋厂吧，
它使沉寂的征途充满了喧响！
三
是艺术家在雕刻版画？
是印刷工在复制图版？
不！这鞋底车间正在铸造
印在各种通行证上的图章！
这胶质的——草绿草绿，
镌刻着“勇敢”，
将印在燃烧的战场，
跨过死亡的恐惧，迎来万里春光。
这绝缘的——黑亮黑亮，
镌刻着“豪迈”，
将印在云彩上面，
穿过雷电的禁区，引来星光灿烂。
这镶钉的——赭红赭红，
镌刻着“志气”，
将印在冰雪险道，
步步通往珠峰壮丽的顶端。
这高跟的——乳白乳白，
镌刻着“忠贞”，
将印在月下花前，
轻轻走进恋人温馨的心房……
四
春风吻着鲜花，
虽然多情却失之于轻浮；
阳光吻着绿叶，
虽然温暖却失之于媚柔；
只有鞋与路的亲吻，
才深情又踏实、热烈又长久。
不仅仅为了表示亲热，
爱恋也不是最终的渴求。
鞋吻着路，变得平稳轻巧，
路吻着鞋，变得沉实寬厚，
频频接触、互相磨砺，
共同的心愿是：向着前头！
◆致鞋楦机◆
不！我不是不信任你，
谁不知你钢身铁骨、本领高超。
你有着敏锐的电子的神经，
你有着清醒的数控的大脑。
你使唤亮铮铮的合金钢铣刀，
比绣花姑娘的指尖还要灵巧；
你能迅速地把艺术的灵魂，
赋予一块块粗糙硬实的木料。
你胸中装得下千万双脚，
跋涉的脚、劳动的脚、散步的脚……
为让所有的脚都印上沉稳的足迹，
你能灵活地调整工作的步调……
不！我不是不信任你，
谁不知怀疑往往是信赖的先导。
每当绚丽的朝霞和我一起跨进车间，
我总要围着你东看看、西瞧瞧。
我测仪表，看你的眼睛是否正常？
我查电路，看你的头脑是否发烧？
对于你献出来的每一双鞋的楷模，
我也要认真地度量、仔细地比照……
只因为我曾尝过穿小鞋的苦恼，
更怀有一颗赤心，再不愿看到：
年幼的社会主义穿上“特大号鞋”，
前进路上磕磕碰碰不断摔跤……
◆工程师的休息日◆
女儿拉扯衣角的小手，
爱人渗满嗔怪的视线，
终于画成一个休止符，挤进
激流般紧凑的旋律中间；
今日，他携着久待的喜悦和晨光，
走进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公园。
公园里的韵律：轻快、芬芳，
花的音符缀满幽径的谱线，
孩子们的笑语是装饰音，
使乐曲更加活泼、柔婉。
此刻，让一颗回归的童心伴着童心，
乘上“登月火箭”去遨游太空吧，
他，独自默默地坐在石凳上，
任双眼带惯性似地向下、向下，
随轻松的脚步起落穿行于日影花前。
是的，这才是向往中的音符呀，
一双接一双地敲叩着，
敲响了一个优美的和弦。
他，醉心地倾听着、欣赏着，
人生的节奏变得轻快、悠然。
对！不妨数数眼前这游动的“热带鱼”，
有多少来自厂里那浪花奔涌的流水线……
骤然，飞过来几个清脆的音符，
两只小脚蹦蹦跳跳走过跟前。
哦，这一双驮着小花鹿的童鞋哟，
竟还发出“吱吱、吱吱”的欢唱。
咳！不正为开发新产品焦心吗？
流水线上也该流出这小鸟的啼啭！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追着这一对迎面而去的小鸟，
追着这一派扑面而来的新鲜……
公园里的乐韵：依然轻快芬芳，
登月归来的心，也还沉醉于奇幻。
他，稍稍松驰的心弦又绷紧了，
激流般的音律重在脑海里回旋。
终于，他携着收获的喜悦和艳阳，
走出公园，走向设计桌案……
【写于1983年6--7月间，发表于《作品》1983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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