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建队的班长叫黄宗献,乳名叫阿嘀{阿弟},他工作起来总是风风火火的,工友们因为他脾气火爆,平时张牙舞爪,喜欢骂人,工友私下都叫他黄老虎。
我刚出车回来,一辆自行车在我身边嘎然而止,定睛一看,正是他。
“英俊,有没有去医院拔过牙啊?”
“嗯?”
“这几天我这只牙令我坐立不安,只要稍微碰到它,就会痛得要命,它使我寝食难安,我要拔掉它。” 原来,是他的犬齒出问题了。
“有无肿?发炎了要等消了炎症才能拔。”
“没肿,就是老痛。你敢不敢陪我去医院拔牙?”
“除了未杀过人,我什么事都敢” 。
“那就陪我去医院,我怕痛,见不得血,见血就晕。”
“那就走吧。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命。”
“拔牙痛不痛?”
“打了麻醉针就不痛” 。
“牙齿是怎么拔的?”
“有文拔和武拔两种,不知道你选那种?”
“怎样的两种?”
“两种办法都要先打麻醉针。先说武拔,医生会让你躺在四只脚都安有滑轮而且前后可以随意升降高低的皮椅上。并把你整个人头朝下脚向上地颠倒过来,在你牙齿上搁上把不锈钢镊子作支点,掏出把老虎钳夹住你的狗牙,一手按住你的头,一手握钳,用尽吃奶的力气,一使劲:’我妻’ 一声,声落齿出,搞掂,武拔。”
“那文拔呢?”
“文拔就斯文多了,医生废除了老虎钳,因为病人见到它都会惊,现在人们都喜欢文拔” 。
“不用钳,怎么拔啊?”
“用绳,医生用一根白线绳,打个活结套住牙齿,用聊天来分散你的注意力:‘昨天吃晚饭沒有?你老婆有没有欺负你啊?’趁你毫无防备,猛地将椅子一蹬:‘死你就去。’这时你连人带椅滑出三米远,随着一声唿哨,啪的一声那绑着白线的牙齿就准确地落在白色的瓷盘上。文拔,搞掂。”
“你没骗我吧?”
“看我的样子象骗你吗?” 我一脸严肃,并无戏言的样子。
“那你要一直站在我身边啊。”
“为什么?”
“壮胆。”
说话间,两辆自行车来到市红会医院。
医生让他躺在皮椅上,给他打了一支麻醉针。接着,要我去交钱。
十分八分钟后,我回来看见阿嘀还闭着眼,张开口,歪着嘴躺在椅上的那副死样,,显然他还在等那“临门一脚”呢。我用脚踢了踢他:“牙都拔了,还舍不得走,是不是还想再试试文拔和武拔啊?”
“哦?这么快就搞掂?比劏只鸡还快。”
医生递给他一杯消毒水让他漱囗,他望着瓷盘上的血牙,皮椅上留下他湿漉漉的汗迹,他感叹地说:“真神,一点感觉都没有。”
出到门口,他发难了:
“死人头啊,吓到我一个上午飚冷汗。原来拔牙一点都不痛,连拔掉都不知道。还编什么文拔武拔来吓我,你看!” 他的上衣湿透,连裤头也湿了。
“足以证明你是个外強中干的纸老虎。”
“其实我是很怕死的。唔襟吓{不耐吓}。”
“我并不是刻意要吓唬你的,我先入为主地把痛苦预支给你,让你对抜牙的困难有个充分的思想准备,形成一个有抵抗性的思维定式。当痛苦或困难真正出现在你面前时,你的痛苦或困难就不成立了,起码困难痛苦也会减半。正如你当班长一样,如果你接受上头的任务时一味认屎认屁,不管下面的死活,把艰巨的任务讲成轻而易举,让你的手下形成思维定式,真以为象吃豆腐般容易,结果累死累活,只有受骗上当的感觉,越干就越沒劲。这是一门领导的艺术,你懂吗?猪头。”
“听你讲得头头是道,可你差点把我吓了个半死啊!”
“谁知道你竟然生人唔生卜{胆}呢” 。
别看他平时威风得象只猛虎,在我面前竟象只病猫般温顺起来;看见他惊魂甫定一身淫淫汗迹的那副狼狈相,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201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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