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令人悬心的深夜,
他,把属于自己的一半光明,
掺进滴洒着汗水和血珠的墨玉,
点亮了一个露珠样晶莹的黎明。
从此,他不得不忍痛离开了
装填着半生梦幻与光阴的矿井。
疗养院里,心,被烦躁咬得生疼,
剩下的那只看惯黑色的眼睛,
对四周一片雪白,竟变得滞钝,
他,搓着粗粝的手,坐卧不安……
终于,急迫的请求变成急促的脚步,
他走进了矿灯房,走进了新的憧憬。
他笑了,他因此而变得富有起来,
——拥有了这么多照亮生活的光明;
是的,矿灯就是他的眼睛呀,
他用洁净的思绪不停的擦拭着,
把深情和矚望输进蓄电池盒中,
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庄严的时辰……
来了,老伙伴们接过烛照未来的光束,
他仿佛也随着他们重返熟悉的矿洞。
他看见了煤壁前呼啸着勇猛的风钻,
他看见了掌子面倾泻着汗淋淋的激情,
甚至还看见了井下那25分钟的午餐,
粗鲁的说笑声中爆发出来粗犷的豪兴……
忽然,他想起刚刚回矿的儿子,
——一个嘴角翘起自信的技校毕业生。
十八度春风秋雨啦,操了多少心,
明天,也该分发给他一盏矿灯!
不,是希翼燃亮的严峻的眼睛呀,
看着他在人生的巷道里不断掘进……
此刻,抚摸着一块块汗水镀亮的灯牌,
他似乎沉浸于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激动。
窗外,又一列载满乌金的煤车启程了,
带去了他灼热的期望、灼热的叮咛;
哦,从这儿辐射出去的光束,
正在四野八方弹响五彩斑斓的歌声……
(写于1985年7月,后发表于《花地》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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